-木西木西-

嗄,好文。

肃琨Saikou:

授权转载】A voyage to nowhere(米英)by:客人4

搬运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用文字版发,但貌似是电脑抽风插入不了图片……结果捣鼓了两个多星期终于还是放弃了。

这篇文章是我最爱的米英文之一。一开始阅读觉得人物略有ooc,不过剧情和文笔明显填补了这一空缺:而随着个人对欧美圈的深入了解,再回过头来阅读,反而有了“哇,这才是真正的欧美人应有的性格吧”的感觉,解开了之前的误解,对这篇文的喜爱之情便更升了一个档次。

近期可能会不定期诈尸,但是主要还是偏向搬运,个人原因,恳请各位谅解。

最后,感谢太太授权给我搬运 @客人4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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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时常做那样的一个梦,在梦里醒来的时候他的船上一个人都没有,他一个人在海面上随着永不知停歇的海浪摇荡着,他爬起来,他跑到船沿抓着边缘往下望,看见深蓝色的海水在不停地,温柔地起伏,深蓝色的海把他和他的船抱在柔软的怀里。
你安心了么?
他听见谁问道。
他抬起头,无望地抬起头,以为自己终究将看到什么。
命运,不应该是欺瞒了他们的。
他用他小小的手脚在甲板上跪拜。

他听见哭喊声,咒骂声,求助声,肉体被利器所绞,被野兽所食,被疾病所害,被绝望所摧残,这一切都让他几乎跪倒在地。
登陆的飓风沿着弗罗里达的海岸北上,原以为灾害终于结束,民众却意外地被公共饮水污染所害,孩童们死去了,他们的母亲抱着他们在东海岸哭成一条剧毒的河,阿尔弗雷德几乎可以闻到那咸腥的味道。
外债,军事孤立,贸易危机,失业率,公共安全,枪支。不,这些他早就经历过不是么,如今,又能差到哪儿去?
他站在联合国常任理事的席位上慷慨陈词,他几乎把拳头砸在他的桌子上,德克萨斯里面的视线陡然一晃。
一如既往花花公子相的爱之国无奈地对北方雪国摊了摊手,笑了笑,果真还太年轻。
北方的雪国和东方的异邦人坐得靠近了一点,低头说喂喂,我最近卖给你的飞机怎么样,和我的水管是一个材质的哦。
东方的大陆不动声色地回过头,唤他的弟弟妹妹,问要不要加深一下多方的贸易共度难关,他笑得比牡丹漂亮,日出处之国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西方的岛国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他的哥哥坐在他身旁,百无聊赖地点了烟。
这一切都让美国感到绝望。
他几乎是丧气地愤愤地说,我的发言结束了。然后一下子坐回到他的椅子上,做工良好的木椅子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在那之后极北的童话之国站起来,他对有关气候变化和冰川融化的所谓重要发言在他听来毫无意义。他的秘书突然急匆匆地从他身后走来,在他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寥寥几字,世界的前超级大国刹那间脸色煞白。
西边大陆的自由之国没有听完发言就匆匆走了,东方大陆的古老国家皱了皱眉,低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教养。随后他抬起头瞄向了会议桌斜对面的不知谁。
那看起来一如既往单薄的岛国正一脸无奈地劝说他的哥哥不要在会议上抽烟,至少,不要抽第四根。

美国感到如此的压抑,他不知道他接下来还能找谁,这个时候才意识到盟国的可贵未免太晚了不是么?然而他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头,他对自己说不,HERO不需要那种东西HERO是要帮助别人的而不是反过来。
他透过德克萨斯去看他的兄弟,他的兄弟和他有三分相似七分一致,然而那只限于外貌,他们的性格似乎自打出生就注定往相反的方向发展。
抱着白熊的北方之国怜悯地看着他,无奈地看着他,他的兄弟,他可怜的兄弟甚至没有叹气,他不知道那是不是说明他将要拒绝他。
你需要我做什么呢,阿尔。我仅仅是位于你北方的国家,在五大湖的对面,和你的阿拉斯加相连,和你画着不是很清楚的国界,让你的人民毫无顾忌地走过来。我没有你那么富有,也没有你的军力。
是的,是的。阿尔弗雷德扶住自己的额头,对不起马修,我有点儿乱,你让我想一想。
他的兄弟沉默了,他自小就是不喜欢说话的,然而他有些不敢面对他北方兄弟的沉默的天性,至少不是现在,他的心脏中有一部分一直以来都在诉说着,这都是他的错,因为他的兄弟,他的加拿大实际上并非自愿保持沉默。
是你逼他这样做的,是你逼他的。
哦,至少不是现在,求你了这个声音,求你至少不要在现在来谴责我。阿尔弗雷德在胸中呐喊道。
而你现在又来逼他表态。
阿尔弗雷德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在他走之前马修几乎是慌张地向他保证了他们一定会派遣最好的专业医生,护士,医疗志愿者去弗罗里达,他们一定会帮助研制疫苗。
“我或许没有像你那么发达的科技,但是,但是你至少可以让他们来这里研究,只要你需要。”马修急切地说着。
阿尔弗雷德谢过了他,真心地谢过了他,然后沉默地离开。
而这正是此时的阿尔弗雷德最不想提起的。
他以为马修其实是知道的,然而看他刚才的样子恐怕是不知道,他的英格兰没有告诉他,那个隔着大西洋在东岸的欧洲岛屿,他并没有告诉他的马修真相。
在那一瞬间他发觉自己大概永远也赢不了亚瑟。

他诞生于他们成为新大陆的西方巨大陆地上,他,和他的兄弟。
初生的他没有多少认知能力,但很多年后当他终于熟知了自己的历史之后,他曾一度怀疑过,最初的美利坚或许是一个黄皮肤的印第安男孩儿或姑娘,而自己,在出生之前将其谋杀。
或许不是自己。
来自海洋另一方疯狂的国家,和工业文明共同孕生的残忍癫狂,与生俱来贪食海浪之味的欧罗巴之民,饱受迫害与排挤的落魄之人,在死亡的边缘抓住了自己的手的人,举起一万支火枪的殖民者,把他从先民的血污和烂泥一般的尸肉里高高捧出。谋略与强权,执天下之牛耳,他的英格兰。
将他洗净的人?还是将他推入深渊之人?
他说不清楚。
他恍恍惚惚地记得,那个人曾经对他有过笑容,但他把那归功于HERO美化记忆的能力。那个人天生缺乏笑容,他绿色的眼睛灰暗无光,金色的头发总也没有足够漂亮的时候,尽管他用尽他的绅士之道试图将其梳平,但伦敦的雾气和雨水是在是太盛了不是么?他永远也是那么的糟糕,糟糕的像是第一次工业革命时代的伦敦,建立在煤燃料上的大工厂工业,渲染着无止尽的黑,从那时候开始人类就不知道被领上了怎样的道路,而这一切,也正源于那该死的英格兰革命。
“我想你没有必要这么费劲心机地讽刺我,阿尔弗雷德。”亚瑟说道。“要知道你的英语并不好,无论从词汇还是从语法上来讲。”
“所以我想你完全没有必要穷尽你那几乎完全是空的脑子来想这么长的叙述只为了达到讽刺我的目的。”
“我也想这样,可是很可惜,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讽刺让我无法停止。”阿尔弗雷德装作了无可奈何的样子。“啊,不好意思,刚才我把我的想法说出来了,不过我想这个大家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吧。”
亚瑟笑了一下。
“那也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阿尔弗雷德。”那个欧洲群岛又笑了一下。
“其实,你是一块前俄罗斯殖民地,而你的官方语言其实是法语的一种。”
话音一落,会议室内的其他联五成员顿时大笑了出来。法兰西哈哈哈地敲打着他面前的桌子,俄罗斯一如既往灿烂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这绝对不是他的什么幻觉,而中国也一副离内伤只有一步之遥的样子,阿尔弗雷德,美利坚合众国的人格代表处于一种不知该如何收场的状况,他恼火地瞪着英国,后者正一如既往地绅士地整理着他面前的文件,然而很不幸地,他也在笑着。
今天的美利坚合众国也十分的HERO。
“话说回来,今天的议题是什么来着?”
“金融危机啊你个笨蛋。”

是啊,那还是我们还是盟国的时候,阿尔弗雷德笑着说,那时候我们还有一个叫做“特殊关系”的东西。
破坏了那层关系你感到后悔么?
阿尔弗雷德依旧在笑着。过了一会儿。
我猜我现在的笑容一定很像他。他说道。

在他们的“特殊关系”开始崩解的那年,他不可避免地开始疯狂地回想起从前。
好吧,事实上那几年他对什么事情都是疯狂的,如果他能够说,比冷战那时候还疯一点儿的话。事实上在那几年连伊万都像看见讨厌的东西一样地躲着他。马修偶尔会来,抱着他的白熊,用他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慢慢地说话,但当他确信了阿尔其实真的没有在听,他在悻悻地离开了几次后就没有再回来。而阿尔也没有去找过他。
而如今当阿尔拉下脸去找他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如此的羞愧。
他想起在他独立的时候,他发誓他要成为一个自由与平等的国度,摒弃猜忌,利用,凶杀,摒弃陈俗,摒弃他的殖民者,他的宗主国所带来的一切恶心的苦难,哦是的,甚至他们都称他为新世界,为什么不呢?(作者:美国人,是你+马修=新世界)
“那几年,我一度以为你变了,变得很糟,真的,”马修说着,他体贴地给他泡了咖啡,
“后来的一年,我去亚瑟先生那里过圣诞节,我真的有点喝醉了,当然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苏格兰,爱尔兰叔叔甚至穿着裙子注1跑到了外面堆雪人,澳大利亚(Aussie)甚至敢于批评指环王电影拍摄的风景是放羊的山坡,要知道当时新西兰也在场注2。大家都玩儿的挺疯的,为了庆祝威尔士叔叔的康复。”
“后来呢?”阿尔弗雷德说道。然而可以从口气听出他并没有想知道结果。
“我和亚瑟先生说起了你的事情,我抱怨你突然的暴怒,我说你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马修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而他说,不,其实他一直是这个样子,我早就知道。”
该死的。阿尔弗雷德对自己说。该死的。
然而这不能够让他减轻他的负罪感,也不能让他减轻疼痛。他的人民,他的霍乱,他的人民。墨西哥湾的海浪声,他的上司匆忙地派遣了人前去谈判。墨西哥边境的几个州有着大量的拉丁美洲移民,先前为了应对经济危机的经济扩张计划,他们把经济控制的爪子伸得太远了,而之后他又做了更蠢的事情,他不该军事打击他的拉丁美洲邻居。特别是,当他南边边境的孩子们普遍有着拉美血统的时候。
亚利桑那州的墨西哥移民揭竿而起组织游行,不幸犯罪率高涨,政府慌乱地四处调查非法移民试图遣返,手忙脚乱地拆散家庭,反而惹恼了更多的人。该死的俄国人居然从中掺一脚,来自西伯利亚的黑手党枪支贩子趁机发财。欧盟以经济低迷为由内部压下了所有面对此事态的动作,整个欧洲都在袖手旁观静观其变……哦,忘了俄国也差不多算欧洲,那个该死的军火贩子,如今已经成为黑手党新基地的北方之国。
连日来的奔波让阿尔弗雷德倍感疲惫,他抱着蓝蓝路外带在华盛顿的人群中穿行,他不记得他的人民是像这样的面如死灰。一瞬间他还以为他回到了1929年注3。工业文明?对,工业文明。
然后他毫无征兆地就看见了那该死的工业文明的源头。亚瑟•柯克兰(英格兰)抱着他的吉他傻乎乎地站在红绿灯那里。他看见了阿尔弗雷德,愣了一下,然后挥了挥手,那愚蠢却又单薄的样子让阿尔弗雷德想要把他碾死和把他抱在怀里掐死这两种愿望在脑内不停翻滚。
几分钟后,他们在一家小咖啡馆安顿下来,阿尔弗雷德要了咖啡而亚瑟要了红茶,当服务生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茶的时候,亚瑟皱了皱眉然后说好吧,那么请给我一杯柠檬水。
“你是干什么来的?”阿尔弗雷德说着。
“我还以为你们邀请了我来开演唱会。”亚瑟心不在焉地陈述。“或许你没有注意,我的新歌上了你们家的排行榜。”
他们的咖啡和柠檬水被同时放在了桌子上,发出清澈的响声。
“来榨干美国姑娘们的钱包,和她们的男朋友的?”阿尔调笑道。
“是的。”
“演唱会也会开到弗罗里达么?”
“不,那里在闹流感,我没有必要为 你的国 冒这种险。”
“我以为你是以 敬业的 歌手亚瑟•柯克兰的身份来的。”
“我以为你会只把我当做亚瑟•柯克兰。”
语气中带着凛冽,不列颠可笑的无尽冷雨,阿尔弗雷德抬起头看着他,那个在专辑封面以及MV里,永远抱着吉他背后一片无尽冷雨的英格兰歌手,他冰冷而高傲地看着他,让他忽的就想起从前。他那么小的时候,他用双手把他从恐惧与不安中捧起来,放在自己的怀抱里,他总能够闻到咸腥的怀抱里,他抬头看见一双深邃而疲惫的碧绿的眼,胡乱地揣测着这紧挨着自己的胸口,能够听见鼓动的心脏里,究竟藏了些什么。
“三十年前的威尔士,我猜你和你的人在调查这些事情。”亚瑟•柯克兰把双手交叉,支撑着下巴的姿势坐在他的对面。
“我想你们就无需费心了,因为我前来摊派,很可惜,我了解你了解到骨子里,你根本就不适合猜谜游戏。”
阿尔弗雷德皱起了眉。
亚瑟把手伸进了他一直抱着的吉他。
“没有人会检查一个歌手的吉他不是么?无论是谁,哪怕是一个多疑的美利坚合众国。”

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几乎快被这种生活逼疯了,他似乎陷入了永远循环的噩梦,他可以确信这里是梦,也只能是梦。
他感到自己越发得衰弱,越发得疼痛,这并非幻觉,他确信这是他的国家状况所导致的。
他的国在饱受摧残,而他无法逃离这个无止尽的噩梦,他不知道这是上帝给他阿尔弗雷德•F•琼斯的一个玩笑,还是给美利坚合众国的一个惩罚。
那个美国男孩儿几乎像是死了一样地躺在他的床上,把一只手放在额头上并遮住了眼睛,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他根本就看不见光,他只能看见他的天花板,白色的天花板可恶地做着徒劳恶心的反射作用。
“请放我离开这里。”他呢喃着,然而没有人能够放他离开这里,他的人民在等着救赎,他的上司在绞尽脑汁想对策,银行家们在计算,计算钱,钱,以及更多的钱,他猜测中国又趁他不注意收购不知哪个倒霉破产的跨国公司,他很冷,他确信自己已经冷得像是一具死尸。
他想,或许,第二天,他的国民们或其他的国家终于发现他死了,将他的尸体点燃,灰烬随便洒在哪个花盆里,这噩梦就这么结束了。又或许,单单只要他死了就可以结束,电影里都是这么发生的。
然而,他很可能已经死了。他绝望地想。
他已经快像尸体那么冰冷。
他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的美国男孩儿,他不得不说那完全不像是即将成为尸体的东西,他明显喘得那么厉害,体温足以烤熟一只番茄,亚瑟•柯克兰百无聊赖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在受苦。
这可棒透了。上帝耶稣玛利亚,哈利路亚!

“很棒的交易不是么,美利坚合众国先生。”亚瑟•柯克兰用毫无意味的眼神看着他,冰冷地说道。
阿尔弗雷德注视着他,他注视着英格兰歌手苍白修长的手指,在吉他的琴弦上调皮地抚摸。
“退出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我给你疫苗。”
阿尔弗雷德静了一会儿。
“你疯了。”
“疯的是谁,阿尔弗雷德。”亚瑟依旧毫无意味地看着他。阿尔弗雷德讨厌那样的眼神。
“你可以听我的,按我说的去做,我给你你想要的,我给你弗罗里达霍乱的疫苗。”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阿尔弗雷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发抖,毕竟他是一个国家。
“是啊,从疫苗到毒株都是 你的 东西。知道么阿尔弗雷德。” 他的英格兰看着他。“我连同三十年前死去的数千威尔士同胞一同诅咒你,诅咒你在地狱里建起你梦寐以求的帝国。”他淡淡地说道。
然后他用右手优雅地端起他的杯子,安静地喝着他的柠檬水。
“你就这么胡乱地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吗,亚瑟,你知道我肯定能够自己做出疫苗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阿尔弗雷德顿了一下,看着继续喝着他的柠檬水的英格兰,然后继续说着,“北约的权利,还是自家的人命,你是要我选?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明知道答案的。”
“当然了,阿尔弗雷德,我了解你了解到谁都比不上。你当然还是要你的霸权,而不是那一时的几条人命,自由之国。”
亚瑟直白的回答让阿尔弗雷德沉默了有几秒。
“我猜欧盟的那帮家伙怂恿你过来。”
“随你怎么说,但是你最好给我把话听完。”
“诚然,身为北约的缔造人,你一旦退出了就相当于我们的自由。啊,说起来那个反复跳来跳去的法兰西青蛙就令人不爽啊。”亚瑟一如既往地对有关法兰西的事情表现出不满。
“但是,北约并不会解体,我们还没有那么瞧不起你,欧盟内部认为那还是个有点儿用的东西,难得我和红酒混蛋意见一致。”
“根据北约缔结的原则,身为成员国的你遭到成员国外国家的军事打击,其他成员国,应当提供军事援助,可是,我们同为欧盟成员国的双重身份,那边已经确认旁观政策,毕竟你如今的问题也只是‘内乱’。”
内乱,这个词让阿尔弗雷德狠狠地皱了眉。
“很可惜,移民大国,你过于复杂的人民血统,边境种族杂居,非法移民,让我们很难分清楚你到底是在和自己人吵还是真的要和拉丁美洲的孩子们掐架。那个话怎么说的来着,王耀说过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英格兰笑了一下,那笑容让他想起了独立战争时代的不列颠帝国。哦,对了,那本来就是同一个人。他可怜的小英格兰。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退出北约,然后你们再故作慌张,以欧盟的身份提供援助,最后息事宁人?”
“如果顺利的话,不过我想你应该信得过我们的办事能力,小家伙。再顺利一点儿你可以再摆一摆架子重新回到北约,不过,要做好参加一次协议修改条例会议的准备了。”
阿尔弗雷德皱起了眉头,他不动生色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这个曾一手把他养大的男子,而对方的注意力就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他手里的那杯茶,至少他希望那是茶,虽然那只是一杯无趣的柠檬水。
“下个周末,都柏林,我哥哥虽然是个流氓但是他家还是不错的,或许你有兴趣前往爱尔兰参观,看着男人们穿着裙子。”亚瑟轻描淡写地说道。随后他把钱放在了桌上,抱走了他的吉他。
阿尔弗雷德留在原地又坐了一会儿,然后幡然醒悟,这是一次秘密会议的邀请,而身为一个国家他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很好奇在刚刚过去的十几分钟里他的脑子究竟出了怎样的问题。
他觉得此时正在他脑子里回响的伦敦腔和着他刚灌进肚子里的他引以为傲的咖啡,让他觉得十分窒息。
他们三十多年没有能够这样坐下来,好好地说话。三十多年。他怎么才想起来。
然后他才听见他的服务员在抱怨着,那个英国绅士留下的是 英镑。
三十多年,他还以为自己都忘了。
转眼间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还以为他忘了呢。然而每当一个人世间的傻孩子问自己,嘿,你忘了吗?结局往往就是他刷的一下就全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了他们曾经那个所谓“特殊关系”的破灭。
那一天的亚瑟•柯克兰是在轮椅上参加的回忆,那个昔日的帝国在他的面前,疲倦到了极致但却毫无畏惧地,又显得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阿尔弗雷德觉得穷尽这世界上的骂言也说不完他有多恨他的这副样子,尽管,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自己的功劳。
“这很可笑美国。”他说着,并真的勾了个嘴角给他看。
“你以为让我臣服会让你好受,而我认为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停止你对阿富汗和伊拉克的可笑的增兵,你会好受点。”
“停止你对东亚那几个国家的骚扰,你会好受点。”
“停止你那可笑的印钞机,你会好受点。”
“停止你那可笑的言行,让你那像个被吓坏了的小女孩儿一样的反恐计划安安静静地回到你那被汉堡和可乐塞满了的大脑里去,你会好受点。”
“而不是在这里,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来伤害我无辜的兄弟,迫害你唯一的盟国,以求得你心里对日渐失去的霸权的心理平衡。”
他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嘶吼着不我并没有这么做,然而他就是做了,他只不过是想对着那个虚伪扑克脸的英格兰人大吼,他想说看看你这副死样子,你哪里像是那个养大了我的不列颠帝国!
然而历史向他证明他自己是在太过不成熟了,他可怜的英格兰并没有做错一件事情。哪怕是他之后就投入了欧盟的怀抱呢?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你有何立场去说三道四呢?他太可怜了,他的小英格兰。
而你也早就该料到眼前的复仇了。你没有理由不接招是不是?
然后,这么想着的美利坚合众国人格化代表阿尔弗雷德•F•琼斯,就因为连日的高烧倒在了他首都的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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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

马修·威廉姆斯在接到了前母国英格兰的电话之后独自赶到了阿尔弗雷德的住所,英格兰迎接了他,然后对着他抱怨了几句阿尔弗雷德的生活状况,屋子有多久没打扫了云云,马修抱歉地笑了笑,然后开始帮着英格兰忙手忙脚地照顾发烧的阿尔弗雷德,并且打扫他的房子。马修并不惊讶亚瑟会在这里,他至少是知道亚瑟·柯克兰如今是个英语圈里挺有名的歌手的。

“或许您在美国的演出结束了可以来渥太华。秋天了,枫叶都红了。农场开始割枫糖。”他笑着说。

“我很想去,可是这次不行。”亚瑟不无歉意地回答,这是马修意料之中的答案,英格兰的突然造访肯定不会简单,马修多少猜到了的。

阿尔弗雷德痛苦地躺在床上,他的脸色很红,体温一直降不下来,不知道是国家内政所致,还是他只是着凉了发烧。

“我要走了。请你替我稍微照顾他一下吧。”亚瑟说。他抱起了他的吉他。

“没什么,他是我兄弟嘛。”马修脱口而出。

亚瑟的身体明显地顿了一下,很明显他才发现了自己的失言,兄弟相互照顾是应当的,自己才是个外人却说了“请替我照顾他”之类的这种话。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对上了马修一脸歉意的表情。

“对,对不起,我并不是说…”

“没什么。”

他们沉默了片刻。

“亚瑟先生,当阿尔醒来了,我可以告诉他你来照顾过他么?”

“没关系,”亚瑟似乎 笑了一下。“如果他问的话。”

“但他甚至不会问起,他甚至不会相信。”

马修无比忧伤地看着英格兰。亚瑟·柯克兰安静地离开。

 

阿尔弗雷德做了一场梦,他梦见自己在一艘无人的船上,独自地航行着,船帆满张,急速的海风和洋流让他和他的船飞速地前进着,然而他不知道这场航行是去向哪里,这让他害怕。

他察觉到自己变了。

如果是几年前,他不会为未知而恐惧,他多么自信地自负地认为他就是那个唯一的驾驭者,天之骄子。把战斗机当玩具一样开,爽快地冲上云霄,搭载着轻薄的滑翔翼,从大峡谷的边沿跳下去,那些日子是多么的惬意。

而在今日的梦里,他在疯狂前行的船上像一个愚蠢的孩子一样咬着牙战栗着。他四下望去,他祈求救援,却只能看见无尽的海水。

这就是你的国。

你被深蓝色的两个大洋包围的国。

那是,英格兰的声音。

他在几乎是弥留之际一样的灼烧之痛里死命地睁开了眼睛,朦胧地看见黑暗里坐在他身旁的人,把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那个人有着漂亮的金发。对自己又是如此的温柔。

他醒过来,而马修坐在他的床边,抱着熊X郎淡然又悲伤地笑着。

 

几天之后,阿尔弗雷德谢绝了马修的照顾,只身一人前往爱尔兰共和国首都都柏林,然而直到这场爱尔兰非正式会谈开始阿尔弗雷德才明白过来英格兰并不会参加,他面对的是凯尔特三兄弟,他有点后悔他没有让上司多找几个人跟过来。等等,他刚刚在期待英格兰在场么?他揉了揉眉心。

“如果你是在等亚瑟,我不得不提醒你他现在正在你家唱歌弹吉他,勾引你那些胸大无脑的美国姑娘。”苏格兰提醒道。

“哦,是的。”阿尔弗雷德努力地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我想我也记起来了这么一回事。”

(这么说了以后他才想起了我家姑娘才他妈的不胸大无脑!  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阅读了空气。)

伊恩·柯克兰(苏格兰)对他的态度没有任何的表示,说不上喜欢或者讨厌,那个苏格兰人用百无聊赖的眼神望着他,那神态与亚瑟·柯克兰如出一辙。布里恩·柯克兰(爱尔兰)似乎是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而威廉,他本以为威尔士对自己会有几分怒意,然而他却和他的兄弟一样,平静到极致地看着他。

“我本以为会路德维希和弗朗西斯会出场。我还以为要求谈判的是欧盟的家伙们。”

“很不幸,你猜错了。”

“那能告诉我谜底么,苏格兰叔叔。”

“我们只是吩咐亚瑟叫你过来,至于欧盟的事情,相关的家伙们明天会过来。”

“吩咐?你还真能措辞。”

“不管你怎么说,那小子和我还是婚姻关系。”

“三个人的婚姻也叫婚姻?”

“不要用这么可笑的方式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无知,小家伙。”伊恩想要拿一根烟,被布里恩使了个眼色,似乎是为了身体还不太好的威尔士的关系,他又把烟放了回去。

“我想亚瑟告诉了你这边的提案,告诉我你怎么想。”

“我不同意。”

“说理由。”

“让我退出北约,姑且不论这个说法有多疯狂。你认为我能相信你们?军事一体化是解决欧洲诸多纷争的工具,你们相互压制不住,就搬出我的军力后盾,所有人都闭嘴了,当我走了呢?你们欧洲想怎么闹当然与我无关,可是我的处境会怎样?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不在我退出之后闹出事端,拿出殖民时期的那一套让我进退两难?”

说完这些,美国感到有些满意,他看着苏格兰,想看看这个欧洲历史最悠久的国度打算怎么回答,然而对方竟然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不要跟我耍滑头,小男孩儿,或许英格兰会吃这一套,但我不会。”

“什么意思?”美国为了不在气势上输人而提高了音调。

“这并不是你的理由,你真正的理由是放不下你那第一大国的架子,放不下你的自尊,而不是你所说的‘猜疑’。”年长的凯尔特国家不以为然地说,他以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看着阿尔弗雷德,而那样子很像亚瑟。

“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让英格兰去说?”他说道。

这一句话,让阿尔弗雷德的喉咙感到干燥。

 

阿尔弗雷德·F·琼斯有一个致命的习惯,他对亚瑟·柯克兰的谎言总是束手无策。

亚瑟·柯克兰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阿尔弗雷德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身为国家的本能领着他嗅到了谎言,并且也教会了他运用谎言。但是谁也没有教会他如何面对亚瑟的谎言。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他的英格兰曾抱着他站在海边,他的孩子们在那里兴建起新的海港,母国的货物等着停靠的地点。

会送过来什么呢?

香料,盐,茶叶,枪支,,,...很多东西。

都是给我的么?

都是给你的。

他的英格兰诚挚地说着,他的手掌抚摸在他的背脊上,白色的手套以及很多很多花纹和修饰的华服,掩盖这层层叠叠的伤疤和无休止的咸腥的味道,沉醉于三角贸易的帝国们,浑身上下都染着泥土与鲜血。英格兰的心脏多雨有雾,以及无止尽的浓烟,伦敦的地底可以听见阶级社会华贵沉痛的暗响,关上刑具铁处女的可爱面孔,封住一万声惨叫。这一切都让阿尔弗雷德觉得绝望。

亚瑟,海的那一边有什么呢?

欺骗,利用,凶杀,仇恨,尔虞我诈。

(而你来自那里)

那是英格兰为他过滤而出的世界,由深蓝海水包裹于中心的他的美洲注4,空落之船,他的英格兰试图让他在这样一个巨大的摇篮里长大,有那么一阵子他也这么希望,他可怜的英格兰,费尽心机的愚蠢的东边的小岛,真正想要一个空落之船,一个被海水包围的摇篮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英格兰自己,不幸的英格兰,从没有得到过那样的东西,并且将来也没有机会,所以他把阿尔弗雷德锁在其中,而这也正方便了他的不列颠帝国从中获得更大的利益。一举两得。计划周全。

可笑的是他曾经一度希望,自己能够成全英格兰的愿望。他一度强迫自己去相信英格兰所有的谎言,他和他的人民盲目地崇拜,大洋东边孤高的岛国,又换来了什么呢?从和法兰西的战场上回来的英格兰带来是《印花税条例》和《唐森德税法》,当所有的税收都疯狂上涨的时候他的人民疯狂的咒骂声终于把美利坚合众国从迷梦中叫醒了,那是他第二次醒来。

第一次,是殖民者将他从美洲原住民的骨肉中剖出,他的英格兰沉默又好似温润地把他抱在怀里,第二次,他永远地离开了他。他离开了英格兰。他以美利坚合众国的身份发誓他将永远不再相信英格兰。他身为一个国家,不可能活在另一个国家的谎言之中。绝不。

1777年的时候,他们和英国的军队在萨拉托加对峙的那几个晚上注5,他作为一名普通的民兵在军营里抱着他的枪,他的孩子们在他的周围闲聊,疲惫让他们不能长久地说话,美洲的夏夜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安静,他听见有人在唱歌,Yankee doodle,唱的很慢,让人想揍他,怎么把这么有助于气氛的歌唱成这副样子,然而谁都没有力气付诸实践。阿尔弗雷德觉得很烦,他抱着他的枪,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跟着唱。

他后面的那个小伙子,皮肤被太阳晒得发黑的二十几岁的美国男孩儿,傻乎乎地吹了口哨,惹得阿尔弗雷德笑了几声,他百无聊赖地选择了离开营地去附近转转,他不害怕被英军发现或是什么的,他天生胆大,而且,他有的是生命的时间可以消磨。他找了个片不太湿的泥巴地躺在上面。

然而突然吹起来的军哨声把他吓得不轻,他像一条炸鱼一样飞速地翻滚折腾起来了。

他警觉地回过头。

英格兰咬着哨子就站在他的后面。

“你似乎太过松懈了,美利坚小子。”他说。

阿尔弗雷德没有反应过来,他没有真的以为亚瑟·柯克兰会在这里,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不过美利坚向来相信眼见为实。

“不,我丝毫不松懈,我随时准备着用枪打爆你的头。”他反唇相讥。

这句话似乎逗乐了他的英格兰,他露出了那种沉闷的笑容,阿尔弗雷德也是那最近才知道,原来无论是什么境况下英格兰的笑容都是这个样子,尽管他已经足够确信英格兰和幼时的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并非真的感到幸福。看吧,他们在战场上相遇时亚瑟依旧是一样的态度。

然而下一秒亚瑟就抽出了腰间的配枪一枪射中了阿尔弗雷德的膝盖,一声枪响,夜里贪睡的飞鸟全数惊飞,声音盖过了美国男孩儿的惨叫声。

“我说了你太松懈,你却不听,你总是这么不听我劝,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好。”亚瑟柯克兰说。

然而一枪根本制服不了美利坚合众国的人格代表,年轻的国挣扎着站了起来,抽出腰间的匕首向英格兰挥去,似乎完全没料到事态会这么发展,英格兰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然后躲闪开,他们迅速地发展成了肉搏,阿尔弗雷德凭借着年轻的蛮力一味地攻击,然而行动轻巧并且更有经验的英国战士哪怕是吃力回击也没让他捞到什么好处,当美国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当他倒在地上的时候才意识到,那颗子弹上一定下了麻醉药。

“你个卑鄙小人。”他呢喃着。

他隐约记得英格兰只是若无其事地看着他,了无兴趣。

当阿尔弗雷德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他的身上盖着英国人的外衣,伤口被十分恶劣地包扎过,就像是在说:你他妈的最好就这么给我瘸了。残留的疼痛让他意识到昨夜的遭遇并非一场怪梦。而当他回到营地,他的战友们一脸惊慌地迎了过来问他去了哪里,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知道么清晨的时候那群穿红衣服的英国佬派人偷袭,被我们打回去了!他们撤走了,我们要乘胜追击,打他们回老家!”

得知这个消息的阿尔弗雷德十分惊讶,他真后悔他怎么就中了英格兰的圈套,错过了这么一场漂亮战,然而另一方面他又在思考亚瑟的所为是为了什么。

那个高傲的大英帝国一定是不想让我看见他被人火烧屁股逃走的死样子。他骄傲地这么对自己说。然而即使他并不聪明他也能够认识到在战役打起来之前谁胜谁负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结论是他自己说服自己不可以去相信的。

亚瑟只是担心他在这场战役中的安危。

这不可能,他已经决定不去相信英格兰了。

然而上帝作证这绝对是谎言。他做不到。他做不到不相信英国。他想要相信他。无论如何。

在那场之后被成为萨拉托加大捷的战役之后,他们的革命军节节胜利,最后,他理所当然地把他梦寐以求的独立握在手中。那个叫乔治·华盛顿的孩子在他面前撕裂开美国的国旗,那最初的联合杰克如此轻易地就成了碎片,他一度想起的竟然是英格兰的笑容。他想起他没能达成他的期望。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英格兰并不是因我而破碎的,我只不过是没有修补好他。

然而那个大捷之前的夜晚和英格兰的气息却成为新兴之国的美利坚在几百年来都摆脱不了的梦魇,尽管海那边的大英帝国对自己的态度极尽冷淡,他却还是止不住对来自那边的声音多听几句。或许他还爱他呢?哦,他美利坚合众国从各种意义上讲都还是傻透了。

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他相信他会有一个机会去问的,问问亚瑟·柯克兰他到底是为什么那么做呢?

他等了两百年。

1944年的时候他兴致勃勃又满身伤痕地被空降到西线战场,身上还带着珍珠港事件的伤痕,他们的人和英军会合,那天下着戏剧性十足的狠雨,他实在不想抱怨他才刚来就被破坏了如此HERO的形象,哦,上帝啊,谁说法兰西家的气候就比他对岸的那个混蛋好多少来着?

前面有英国的士兵正在被调离,军官的嗓子哑了,完全听不出他都听腻了的英国腔,满身泥水的士兵们像是活动雕塑一样一个接一个地跑过去,场面混乱,他一下子就撞上了一个满身泥水的小英格兰步兵,他刚想骂一句你没长眼睛一低头却看见一双相当熟悉的绿色眼睛抬头看着他,那双眼睛毫无道歉的意思,基本上就是在说:你他妈的挡了我的路。

这微妙的被鄙视的感觉太他妈的熟悉了。阿尔弗雷德迟钝地想。然后美利坚合众国的人格代表就像个被踩了尾巴的娘们儿(?)一样大叫了起来,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叫骂。

“亚瑟,你他妈的怎么…”

“闭嘴。”

而这就是他们戏剧性十足的重逢时所交换的第一句话。

 

“不喜欢化妆,嗯?觉得上台难看一点比较好,美其名曰:因为身份特殊,还是低调为妙。”他的经纪人不无抱怨地如是说到。 
“我以为你会理解的,艾弗里(Avery)。你也知道,我身份特殊。” 
“是啊,是啊,朋克之国。” 
亚瑟忙不迭地做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而艾弗里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兴趣。 
“都已经一举成名了,你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用了,你再怎么行事低调也压不下你的新专辑大卖。” 
“奸商。”亚瑟叹气道。 
“有什么不好,赚光那帮美国混蛋的钱。这么多年来他们四处借贷,压榨他国,建起恶心的跨国公司,最后一倒闭宣布破产了事,债务还不知道落在了谁的头上,为了石油为了霸权为了四处打仗还硬拉上我们,那可笑的特殊关系给我们带来了什么?经济滑坡,人心涣散,恐怖袭击,我们还要像保姆一样地给他们善后,还要承受欧洲大陆的冷眼,当年威尔士闹霍乱的时候…” 
“艾弗里。” 
“干什么?” 
“叫化妆师来吧。” 
艾弗里无奈地摆摆手,然后走出去,几分钟后,走进来一个衣着时髦的男人,对方熟练地拿起放在桌上的化妆笔。 
几个小时后,亚瑟•柯克兰就站在了聚光灯闪烁的舞台上,他穿着非常简单的衣服,灰色套头衫和黑色牛仔裤,抱着一把木质的吉他,如同万分茫然一般地看向台下。前奏猝不及防地响起来,人群沸腾着欢呼。 
阿尔弗雷德确实不在这里,他对自己说。 
然后他用右手的手指拨动六弦琴,他开始低声唱歌。 
身为一个国家居然当上了歌手还凑巧地成了名,这真是亚瑟始料未及的,想当年自家的经济局面愈加紧张,威尔士的一场霍乱又杀的他猝不及防,自然并非宽宏大量的可怜母亲,她的复仇席卷而来,狠狠地咬住了这个孕育了工业文明火种的岛国,兄长在病床上叹息不止,逼得孑然成自然的孤高绅士四处寻援助,被疾病所折磨的无助的他的孩子们(他兄长的孩子们)的哭喊声在他的耳朵里不停地响彻,让他想起了17世纪的黑死病,可怜的母亲从肮脏的井里舀水,喂给她已死的女儿,无辜的男子在街头被鞭打,口里念着“我最有罪”注6,惊叫的猫从尸体上跳过,被穷追不舍的少年打碎了脑袋注7。他在夜里惊叫着醒来,还以为这里是1666年的伦敦注8。 
欧盟提供了医疗援助,海那边的裸奔爱好者在奚落了N句以后最终也没有扔了他不顾,微薄的帮助比形式主义要高一点,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等着美国伸出援手,包括英国自身,而大洋另一端的山顶之城无故发难,口口声声地指责欧盟利欲熏心不懂人道,阿尔弗雷德的上司开出巨额空头支票,国务卿携下属前来在加迪夫下榻,张口确是收购BP的部分股份和北海的部分资产,并且希望英国能够协助美国和俄罗斯接下来的合作注9,深知此举将加深本国经济对美国一来的首相并不是傻子,太极拳打了几轮,国务卿离开了,支援什么的还没找没落,突然传来美国反悔的消息,愤怒的国民举起了游行的旗帜,病重的兄长嘶吼着宁可死也不当美国人的奴隶,英格兰站在病床旁,看着透明诡异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打进威尔注10的身体里,窗外的人流齐声呼喊,美国人滚出去。国民们的嘶吼让亚瑟的嗓子火辣辣的疼。 
当亚瑟终于确信了美国的态度之后他拉下脸来去找路德维希和弗朗西斯,欧盟的联合医疗队到来的时候威尔士王国已经死了几千人……并不比任何一场他所经历过的灾难要多,但是他的哥哥已经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留下了快被拖垮了的英格兰和苏格兰,两兄弟稍微为分家的事情闭了会儿嘴,一个不留神上司就让他们结婚了注11。 
这件事情被苏格兰视作人生最大的耻辱,为此,面瘫寡言嗜烟喜好威士忌注12(whiskey)的苏格兰(伪?)绅士在几十年来每次和弗朗西斯喝酒醉后的永恒的话题就是为此事大哭并骂完自己BAKA再骂亚瑟,英格兰懒得理会他新丈夫的骂骂咧咧(事实上他也早就习惯了),耐着性子跑上了威尔士王国的高地,代替病倒的哥哥放他永远数不完的绵羊,英格兰和威尔士相貌相似,再加上亚瑟学的一口威尔士口音,没人会知道这个替威廉•柯克兰跑上跑下的男子实际上是英格兰王国的人格代表。 
那场据说是为了振奋人心的纯的(?)政治婚礼当天下午亚瑟•柯克兰打了一通越洋电话,对象自然是大洋彼端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他等了好一会儿,而对方接听了,似乎在打游戏,他听见任天堂的简单而有节奏的MIDI音乐,阿尔弗雷德说yes? Yes? 然后亚瑟就挂断了电话。 
依旧风光宜人的威尔士王国里有美丽可爱的妖精小姐,她们栖息在一个疲惫的英格兰人的肩膀,哼唱着“龙之语”的摇篮曲,还以为亚瑟是她们的威廉。注13
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的柯克兰为了病倒的兄弟四处打拼,亚瑟•柯克兰接了几份零工,从服务生到笔译,一天晚上伦敦下着典型的冷雨他躲进了一间酒吧,一个有些臃肿的俱乐部老板突然跑进来,大喊着 
“We want a certain blond that can play the guitar and sing along .” 
亚瑟冷的直打哆嗦,他正想向酒保要一杯威士忌,然后那个男人急切地说。 
“这场演出,五十英镑。” 
他就站了起来。 
那本来是一个摇滚俱乐部演出,受到邀请的歌手和俱乐部的老板闹不和放了鸽子,付了钱却没看上表演的人大声吵闹,报了警,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俱乐部老板灵机一动跑到了隔壁的酒吧找人替唱,就找到了亚瑟。 
后来,他在那个混乱之极的俱乐部演出的样子被人在网上疯传,他在那上面穿着衬衫长裤又落魄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小了不止4岁,他淡然地弹着吉他唱起斯卡布罗集市,可以听见还没有停的英国冷雨在外面砸着地面。而后,自称音乐公司的家伙莫名其妙地来敲门。 
“如果我们要振奋我们的人民,我们需要音乐,就像当年的Beatles,既然你——亚瑟•柯克兰适时地出现了,干嘛不自己做呢?”他的王子这么说了。 
亚瑟还在犹豫。 
伊恩•柯克兰回到他们的家里,手里抱着一把崭新的吉他,琴弦散发着淡淡的松香。 
“抱着这东西滚出我的家。”他淡淡地说。 
“......伊恩•柯克兰,这里是伦敦郊区的我的房子。” 

第二天他抱着那把吉他去了那家音乐公司,签了合同,但是加了一条: 
决不去美国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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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德国人的军队在欧洲大陆上横行,他们的坦克陷在泥巴里,地中海里漂浮着机油,焚化炉把人体脂肪当燃料烧。这个世界真他妈的疯了。

而与此同时美国空军阿尔弗雷德多他妈的后悔1944年的那天晚上他没有一把抓住英格兰步兵亚瑟·柯克兰,然后吻他的额头。

然而那天晚上他的长官在后面大吼着愣什么呢我们还剩两个小时赶到营地。

然而亚瑟的长官嘶哑地在大雨里喊着,跑起来,跑起来,步兵们的步伐混着泥水的声音。

然后他们顿时就分开了,他们只相互看了一秒,甚至不到一秒,亚瑟迅速地跟上他的队伍,似乎对阿尔弗雷德的到来半点兴趣都丝毫没有,而阿尔弗雷德愣了几秒,换来空军指挥长官的一阵近距离嚎叫。

在跑向据点的路上阿尔弗雷德无法抑制地去想英格兰的事情,他为什么在这儿,他在执行什么任务,他的官衔是什么,他从哪里被调来,又会被调到何处,他已经跑了几次战场了,他已经被子弹开过几次洞,诸如此类的问题让阿尔弗雷德好几次撞上前面那个倒霉的同事,换来数次白眼。

阿尔弗雷德无法控制自己去想象,眼前的境况让他的思绪回到了很多年前的萨拉托加,同样是莫名奇妙出现的剧情,但是那时候好歹他们还说上了话。阿尔弗雷德无法控制自己去想,以至于在思念成灾之前他甚至都没发现他在思念着。太KY了。

大概还会见面吧。他这么想。

而上帝也成全了他的这个愿望。

事实上,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当上帝决定要惩罚人们的时候,他就回应他们的祈祷”。

他们的队伍暂时联合了,他们的基地相距很近,他们的调动往往相关联,他们的目的地往往是一致的。那该死的英格兰步兵和那该死的美利坚飞行员几乎背靠背睡觉。他们调动和操练的的时候撞上对方的一张臭脸,上战场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和他的队友们兴奋地整齐地往飞机上跑而英国步兵高呼着要把纳粹打回老家,背着步枪义无反顾地向前,难得的休息时间被用来补觉,美利坚梦到了英格兰但是就是没见到他。

有几次他远远地望见有几个士兵坐在一起交谈,而亚瑟柯克兰把枪靠在肩膀上扶着,从左边口袋里摸出火柴点燃嘴里的烟,满足似地叹气,对旁边几个人的话题不参与只是偶尔插话,他穿着脏兮兮的军服,用军用小刀开罐头,他看起来像个国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些美国兵走来走去,喊他们小伙子,他像调笑姑娘一样地笑话年纪太小的士兵,又塞给他们熏肉和香烟。

阿尔弗雷德在他们的联军终于分兵作战之后老是梦见这个场景,英格兰坐在那里,疲惫而高傲地,似笑非笑地点着他的香烟,没抽完,就睡着了,警报声响起来,他又抱着枪走了,嘴里骂着真他妈的又可惜了我的一根好烟。

而阿尔弗雷德只是远远地看着,梦中的他和现实中的一样,满心塞满了走过去的愿望,但同时也对另一个国家心存芥蒂和厌恶。

打仗,打胜仗,打败仗,推进,进攻,解放,美利坚合众国把一切想的都很简单是因为他足够聪明,美国在战争初期隔岸观火,任由英国人大把大把地在他的国土上撒钱来换取军火,美国在合适的时候参战,美国强大的军力和出色的谋略让自己和盟国一步步推进。然而那只是美国的一部分,一小部分,穿着一个半月没洗过的夹克的飞行员小伙子阿尔弗雷德·F·琼斯作为美利坚合众国的人格代表自然是过着和国民们一样普遍的生活,他或许很聪明,但不总是那么聪明,很明显他的聪明才智不适用于亚瑟·柯克兰身上,那个浑身上下散发着冷雨的气息的英格兰步兵——尽管他现在看起来如此普通,普通,他简直和他的高傲浑然一体,而阿尔弗雷德告诉自己,那是他谁的大英帝国。

一个帝国,一个殖民者,一个殖民者中的胜者,一个阴谋家,一个商人,一个海盗,一个帝国...一个,一个英格兰。

谁知到那家伙会不会下一秒就给他一枪呢?就像1777年的时候那样?

阿尔弗雷德有充分的理智和理由来告诉自己什么是正确的,他不能在自己的某种强迫心里中陷得太深,英格兰是盟国,英格兰也曾是他的母亲,英格兰不会对所谓的盟国抱有信赖,阿尔弗雷德认为自己应当学习并效仿。

然而一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让阿尔弗雷德惊呆了。

那天晚上他正准备打个盹,却被外面来来往往的吵闹声惊醒,医疗队匆匆忙忙地跑来跑去,担架一个接一个带着人进空着再出来。

“还有多少人?”

有人这么问道。阿尔弗雷德猜测他指的是伤员的人数。

“不知道。”抬着担架的人随口答了一句就飞速地再次离开。

枪伤,烧伤,这些都是战争中士兵常见的情况,经历过对外战争和内战的阿尔弗雷德自然清楚,但看着一个个伤员被抬进来还是感到不太舒服,他的HERO精神上来了,他在想他是不是可以帮帮忙,他活了这么多年充当半个战地护理还是绰绰有余的。

美国小伙子阿尔弗雷德这么想着就进了英国人的营地,跟着担架往伤员帐篷里钻,他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和烧焦物的混合气味,四下看了看,有几个人狐疑地瞥了他几眼。

“叫无关的人出去。”一个看似医生的人对一个军官说道。

“嘿,我不是无关的人我是来帮忙的,”阿尔弗雷德说道,他摊开手来表示自己的诚恳。“我学过急救和护理,我想你们需要帮忙。”

而医生依旧狐疑地看着他。

“嘿别这样伙计,我们可是盟国,我是美国人,你听不出来吗?”他顺势夸张了他那和英国腔相比相当“乡土”的口音。

那个医生愣了一秒然后对身旁的一个助手说,“带他去给人包扎。”

就这样,阿尔弗雷德拖着疲倦的身体忙里忙外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了的时候他才知道是一支部队前去护送一个自由法国政府的女间谍渡过英吉利海峡回来时在连夜追赶大部队的时候在营地附近撞上了前来探查敌情的小股德国部队,护送部队挡下了装备精良的德国宪兵没让他们中的一个活着回去,然而自己也死伤惨重。

医疗部队的医生和护士们不知疲倦忙碌的样子以及战士们的英勇让阿尔弗雷德有些感动,想当初,自己不也是在自家媒体上听到了英国人无所畏惧的态度而被这个可敬又可怕的国所感动么?

突然,黑暗中他听到了一声压抑的喘息,阿尔弗雷德一惊,这里还有一个伤员,他妈的这帮医疗的怎么能扔下他一个人...!??

他低下头去,看见那个用一个可以说是蜷缩的姿势坐在帐篷里通风用的窗户边上的那个男子,借着月光他可以看清那个青年有着一头暗淡又杂乱的金发,他腹部的军服完全是一片墨黑,而他正用一只手紧紧地按着那里试图止疼,看样子是枪伤,腹部中弹,估计子弹还没取出来,该死的,这个蠢货之前至少应该吭一声。阿尔弗雷德迅速地走上前,蹲在那个人面前检查伤势,他一边随口说着点儿“嘿兄弟没事了,没事了,别在意”这样的安慰话,一边试图挪开他压着自己伤口的右手,然而对方不肯松手。看来是太疼了,也难怪,他延误了治疗。

“嘿兄弟,枪伤,只是个枪伤,你把手拿开我好给你看看怎样了。”阿尔弗雷德一边说着一抬头,对上一双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绿色眼睛。

在那之前他甚至都没有发现那是亚瑟·柯克兰,而如果他早就发现了,阿尔弗雷德想道。

他想他从没想过他们的接触会这般唐突地发生。早点发现这个角落里的死混蛋是谁不就结了么阿尔弗雷德。但是你是想如果知道了那是柯克兰就不走过去吗?HERO不应该弃伤员于不顾的阿尔弗雷德。

他此时的脑子乱作一团。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亚瑟还在看着他,那双绿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缺乏感情的样子在这样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看起来十分空落,他小但有力的身体被疼痛折腾地半蜷缩着,他满身血水和泥巴,他看起来非常的疼。而这一切都是阿尔弗雷德感到陌生的。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亚瑟·柯克兰,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他看起来太脆弱了,他可以对那个平常的亚瑟·柯克兰无休止地讥讽,玩外交手段,欺骗他,欺诈他,甚至和他在大雨里举枪相向,厮杀,亚瑟·柯克兰会接招,依旧摆出一副理所当然又百无聊赖的样子随便撇他一眼告诉他哦,我看见你了,然后继续干他自己的事情,那该死的态度几乎把阿尔弗雷德逼疯,而就算阿尔弗雷德真的疯了他也不会对这个 亚瑟·柯克兰做任何事情,因为他看起来如此的疼,如此的脆弱。大概一碰就碎。

大概一碰就碎。

当阿尔弗雷德注意到那双紧紧盯着自己的绿眼睛危险又虚弱地眯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正伸出了双手,保持着一副将要触碰又不敢触碰的样子在他的面前。阿尔弗雷德猛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来的了。

“嘿,放手,让我给你把子弹取出来。”他说。

而亚瑟·柯克兰依旧半眯着眼睛看着他,阿尔弗雷德不知道那是为了起威慑作用还是因为他实在太疼,或者,两者兼有。

“我,我保证不会故意弄疼你。”十九岁的空军突然就有点语无伦次,然后他就发现了亚瑟右手边的几个闪闪发亮的东西,五个沾着血迹而显得尤其漂亮的子弹头,亚瑟·柯克兰的右手上满是肮脏的血丝,一把脏兮兮的匕首和几根火柴就在手边。

那一瞬间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你他妈的自己给自己取弹壳?就用这个?”他急切地吼出来,“你他妈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而亚瑟·柯克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谢天谢地这是他阿尔弗雷德近一百六十年来得到的最大的关注度了,这该死的英格兰人终于准备放下他的架子跟他娘的美利坚合众国聊个天儿了吗?

“我他妈的真是受够你了,你为什么不吭一声,就在这个角落里准备发霉吗?你家的军备就连点儿麻药都给不起?如果你没有还他妈的可以管我借,我他妈的咬紧牙关也会借给你的!”阿尔弗雷德的话一上来就刹不住一样,他的肚子里似乎装满了某种苦水,他恨不得一下子把他们倒干净,最好全都倒在这个虚伪奸诈又冷淡的英格兰人头上。然而亚瑟的沉默让他十分的不满意,这种得不到关注的孩子一样的不满让他的恼怒顿时升级,他低头看着那个该死的英格兰人,英格兰已经没在发抖了,他甚至都没在看他了,他低着头天知道在看地上的什么东西,他甚至没有看着一个正在向他嘶吼的美利坚合众国!

“你他妈的说话啊!”他猛地扳住了亚瑟·柯克兰的肩膀。

英格兰猛地抬起头,阿尔弗雷德就如他所料地那样在黑暗中再度看见英格兰的眼睛,一双绿色的眼睛,唯独那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满是伤痕,血污和污泥的苍白的脸庞上几乎是闪闪发光,有那么一瞬,阿尔弗雷德以为那些是囤积的眼泪。亚瑟·柯克兰沉默地看着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默。而阿尔弗雷德脑子里的什么和什么接了起来。他几乎发着抖,想要咬住自己的嘴好让自己不尖叫起来。

亚瑟·柯克兰并不是不想出声,而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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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

Quo fata ferunt

命运将我们带向何方?

 

当亚瑟离开他的舞台回到后台休息的时候他的经纪人艾弗里喊住了他,面带愠色又忧心忡忡。

“呃,亚瑟.....”

而亚瑟柯克兰注视了一下他周围的两个人,艾弗里右手边的那个黑人男子看起来有四十岁,谢顶,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乔治·特纳,呃,还是约翰?”亚瑟笑了一下,“请原谅我既不很清楚了,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有头发。”

“FBI来找我一个不成器的歌手,是有何贵干?”

艾弗里挑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亚瑟,而亚瑟·柯克兰似乎对此毫无动容,很明显他对眼前的局势完全是意料之中。

“我们出于对国家安全的考虑,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协助。”

“我想我并没有为贵国效忠的责任,我想您 至少 知道我的国籍。”

“那么我们只好说,出于对您的怀疑,我们需要逮捕您了。”

亚瑟·柯克兰不满地转向了艾弗里,然后说道。

“我说什么来着,我不来美国演出,奸商艾弗里。”

那天在场外等候采访的记者们毫无疑问地扑了个空,但是早就听闻亚瑟·柯克兰向来无意接待采访,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来美国媒体有很多想知道的东西,但他们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高傲的年轻人。”有人说道。

“就像英国本身。”有人评论道。

 

艾弗里并没有受到什么刁难,他们在一个看起来像个茶室一样的地方给他泡了一杯咖啡,然而这并不能平息他的怒火,身旁的这个大腹便便的美国警官不停地试图从他嘴里套话。

“听说您有两个女儿,他们长得像您么?我是说,都有想您这样的金发?哈哈,我老婆一直想要个金发女儿,可是没如意。”

“您住在利物浦?啊,披头士的歌我也常听,虽然很老了,我爷爷还收藏了他们的限量版白金唱片,简直酷毕了。”(注14)

“艾弗里先生?”

“如果你行行好,让我和柯克兰早点回到我家利物浦见到我那两个完全不是金发 的女儿并接受我那老婆的臭骂,我很乐意给你寄一张beatles纪念版明信片到美国,前提是你给我你家的地址,哦,他妈的我可以免费奉送你一打,甚至包括我奶奶的限量版白金唱片。”

艾弗里说道。

而他成功地让那个话里有话又自来熟的美国人尴尬地闭上了嘴。

与此同时亚瑟·柯克兰正坐在他隔壁的房间里,面对的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的顶头上司,那个稍微稳重又不乏幽默的美国人很快就发现自己面对着一个典型的英格兰人,这个事实使他有点抓狂。

“我想即便我们两国近来关系紧张,也不会有一个英格兰人因为演唱会被捕。”亚瑟说道。

“就算有吧,这个人居然还是我,有的时候我都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会这么的差,我还以为在和苏格兰结婚的那天我已经把这辈子的坏运气都用光了。”

很明显,美国的上司先生并不欣赏他的英式幽默,就和美国本人一样。

“我想我们应该说一些我们都感兴趣的事情来使这次会面不这么尴尬。”美国人挑了挑眉毛。

“如果您指的是音乐。”亚瑟好似随口说道。

“不,很抱歉,弗罗里达孩童们的病痛呻吟和他们母亲的哭喊,在任何人听来都并不是什么美妙的声音,而我们可怜的阿尔弗雷德却不得不天天忍受这可怕的声音......我想这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听这悲哀的音乐,或许,除了您,英国先生。”

亚瑟柯克兰像一只感到无聊的豹子一样眯起眼睛,看着对方。

“我想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我们已经分析了在弗罗里达所爆发的霍乱的病毒,感谢那些伟大的母亲们愿意捐出他们可怜孩子的遗体,让我们得以得知真相,”美国人双手十指交叉地放在桌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亚瑟,“我们把它和我们庞大的病毒库中的病毒DNA序列进行对比的结果,证实了这种病毒正是三十年前威尔士霍乱病毒的一个变种。”

“贵国曾将该病毒完全消灭,英国用尽一切手段将疾病控制在内部并将其扼杀的行为,曾让世界人民都为之动容,美利坚合众国也为贵国的勇气和凝聚力深表敬佩,并对贵国极力控制疾病使其没有传播到美国而表示感激。”美国人用深邃的眼神看着亚瑟·柯克兰。

“大约两个月前有一位英国人来到美国,奥利弗·布鲁斯,病毒学博士,29岁进入曼彻斯特传染病实验室进行研究,威尔士霍乱期间被调往卡迪夫进行毒理分析,局势稳定后期带着毒株回到曼彻斯特,在新组建的疫苗研发课题组里工作,我们的记录表示,她两个月前以学者身份拜访过弗罗里达州公立大学。”

“所以,您怀疑她携带了毒株并散播了它?”

“是的。”

“您有何证据呢?”

美国人沉默了一下。

“您在心虚?”亚瑟笑了一下。这让美国人深深地皱了眉头。

“您在心虚,这就是您为什么怀疑我,三十年前威尔士霍乱后期有人指出病毒的最初发源地卡迪夫曾有几位来自华盛顿大学的美国病毒学学者造访,他们带来了几个经过基因重组的霍乱毒株,在逗留期间他们曾借用了威尔士大学医学院的一个实验室和仪器进行毒株保存和研究,我们怀疑他们在此期间不慎将毒株泄露最终导致了威尔士霍乱(注15,这个有兴趣的请看一下)。而贵国否定了这一说法,你们的学者表示,你们的病毒绝不会使人染病,而你们的保管相当妥当,除非是我国的仪器有问题。”

“而我国接受了这个解释,接受了,作为‘特殊关系’的最后一笔。”

“然而这件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你和我怕是永远也无法得知。而眼前的几件事情,饮水系统破坏后遭污染,霍乱病毒变异以及其关联性,学者奥利弗·布鲁斯访美,这 或许 有点关联的几件小事,就让您怀疑我到了要跟我个人会面的地步,就是因为您怀疑,您怀疑我国会报复你们,报复美利坚合众国。”

“您说的很对,亚瑟·柯克兰先生,我想我们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当年的威尔士霍乱究竟是不是美国学者的疏忽,恐怕已经成了一个永久的历史疑案,而为此,贵国甚至曾经一度爆发过反美游行,如今发生的几件事虽不足以让我们公然指认你们做了什么手脚,却也足以让我们颇感怀疑,当然,我们并不会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到处喊,来败坏贵国的名声,破坏两国的关系,但我想我们至少应当能共同为最近的事情做些什么。”美国人说道。

“我们希望购买贵国当年为威尔士霍乱所研制的疫苗和药物,在秘密的情况下。我以美利坚合众国之名起誓我们绝不会将此次交易的信息泄露出去,以防止给任何国家或个人以口实,来指责贵国是弗罗里达霍乱的罪魁祸首。”

“也防止旧事重提,威尔士霍乱病毒的真相被翻出来,贵国贻人口实,更加恶化美国现在的糟糕局势,是么?”

美国人沉默了几秒钟。他似乎没有料到向来以逻辑绕弯表达迂回著称的英格兰人会骤然说的如此直白。

“为了弗罗里达的人民们,我们不会在意价格。”

“我国无意欺诈。”英格兰说道,他把一只手指放在桌上做出敲打的样子,像是在弹奏。

“在我来的第一天,我已经将疫苗和主要治疗药物的样本秘密地交给了阿尔弗雷德。而他似乎并未将其交给您,总统先生。”

“您看,到底谁才是最高傲的国呢?是美利坚,还是英格兰。”亚瑟看着桌面,右手的食指像弹奏一样地敲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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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

远在德国首都柏林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摁掉了上司打来的第24通电话,和欧盟代表国会面的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他还迟迟不肯关掉手机,他愣神了一下,手机又震了起来,是他秘书官的,他又摁掉了。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内他又陆续摁掉了来自他的秘书官,助手,他在空军服役的长官等人的11个电话,正在他在犹豫到底该不该把手机关掉的时候他的手机再度响了起来。黑色的屏幕上跳动的字体,Arthur。

这可是亚瑟30年来第一次给他打电话。他想。然而他根本就不想意识到这一点。

他就这样保持着这样盯着手机屏幕闪烁的样子直到它停止闪烁,秋季的柏林让阿尔弗雷德把气哈在手心里,身边负责接待他的官员看了看表。他知道这意味着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路德维希一直是一个守时到让人想吐槽的人。

趁着会议开始前的最后空隙,他把口袋里的病毒疫苗样品和资料存储的U盘拿出来放在手里端详。疫苗是无色的液体,看起来像是普通的水,大概是生理盐水溶液,而U盘,据亚瑟所说,存储了疫苗和其他治疗性药物的配方与合成流程,以及一些临床数据。英格兰王国的人格代表可谓考虑周全,那么他也一定猜到了阿尔弗雷德并不会把它交给上司。

“我只是把它给你,就这样,或许换一个你喜欢的说法,为了维护属于所有人的平等的人权。”那天在咖啡厅,亚瑟柯克兰这样说道。

而美利坚合众国的人格代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打着怎样的主意?

路德维希和弗朗西斯已经到场,几个负责带领阿尔弗雷德的官员也陆续离开,看来这场小型非正式会面的与会人员就只限于美利坚合众国的国家代表以及欧盟的主要两国德法两国,而联合王国,这个在其中地位微妙的群岛之国已经顺应其微妙的身份,和他单独进行了一场微妙的前期会议。

路德维希和弗朗西斯已经就坐,两人在他的对面面对着他坐下,这架势和凯尔特三兄弟的围攻大同小异。幸而他此次不需再忍受心中罪恶感的折磨,不善言辞地坐在他左前方的威尔士王国,那个沉默的青年和他的英格兰看起来是如此的像。

弗朗西斯一如既往地穿着他时髦的西装,考究的黑色外衣半敞开着,只扣了中间的两个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暗红色的领带俏皮地被扯出来露在外面。但很不幸地他似乎忘记了把他那副和西装配套的无节操表情带出家门。路德维希一如既往得严肃得让阿尔弗雷德觉得无需多做评价,然而他似乎在试图舒展面部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严肃,欧盟的两人在试图让这场并不十分光彩的会议气氛得以略微舒展,这让阿尔弗雷德多少有点儿高兴——他们还是在乎自己的,他还是美利坚合众国,他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世界第一大国。

路德维希拿出他的文件,看了看美国,然后看了看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换了个不那么随便的坐姿。

“近来可好,小阿尔?”法兰西共和国的人格代表给了他一个问候。

对此,阿尔弗雷德回以一个美国式的微笑。“当然好,我是谁啊。”

路德维希在一旁一丝不苟地翻着文件。

美利坚合众国很清楚联合王国的阴谋,人民的血缘和长久的合作,更久远地追溯去他年幼的殖民时代,他早已如此了解英格兰。他了解他,从他的诚实,到他的谎言。从他的策略,到他的阴谋。他十分了解他。

疫苗和药物原本是作为让他同意退出北约的筹码使用的,这原本是弗罗里达的人民性命和美利坚合众国大国尊严的一次该死的权衡,然而英格兰却没有过问阿尔弗雷德是否同意他们的要求,提前,且无偿地交出了这些东西,让他美利坚合众国连“为了人民甘愿放下架子向盟友求援”的幌子都没有了,直接变成了“因为摆不平南方边境的拉美移民动乱,国际局势的恶化,国内经济危机,最终不得不向欧盟求援”,这绝不是一个英雄的国能够接受的下场。

这样的结局,不是他阿尔弗雷德·F·琼斯会接受的。

向来多言的阿尔弗雷德此次并无意第一个开始谈话,他一边百无聊赖地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手机,一边观察着对面的欧盟两国,在德国依旧整理着文件的同时法兰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这个男人曾经在1775年来到自己的身旁,携好友西班牙(携番茄)来到他的身旁提供脱离英格兰掌控的援助,法国的舰队在北美南部的海域满心仇恨地向英军开炮,法兰西给他指了一条路,他于是顺着大西洋深蓝的海面在地平线的那一边看到了一个世界。

旧世界。

多年前他曾发誓要粉碎那个世界,用他高岭之上的国去统领他们拯救他们,他要做高岭之花。1944年的他义无反顾地开着飞机离开了美洲飞了过去,柏林的中间筑起了高高的柏林墙,广岛的尸骨堆积成山,庞大而冰冷的北方联盟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换来了维持近百年的霸权,连他曾经的母国英国都不得不为之倾倒,到头来却还让他和这个世界搅在一起,搅得难舍难分,浑然一体。一个新世界换了一个美利坚合众国,全世界都是旧的。

“我想我们的提议小亚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弗朗西斯说道。

“美国南部新墨西哥诸州的拉美移民联合墨西哥本土公民发动动乱,再加上弗罗里达闹霍乱,我们虽想帮忙,却也不好插手美国的内政,另外,墨西哥本也和我们合作的不错...”

欺骗,利用,凶杀,仇恨,尔虞我诈。英格兰不欺他,他没有说谎。海的那一边真的是这样的。怪不得那个乖戾寡言的帝国那么喜欢往美利坚广阔的平原跑。阿尔弗雷德闷闷地想,他的国,他被深蓝色的两座大洋包围的国,亚瑟·柯克兰送给他一个糖做的摇篮,然而他生来食量大,很快就把它吃光了。他甚至长得如此之快,怕是连摇篮的架子都吃掉了。他连为他编造了这个摇篮的英格兰都要吃,他都被他咬得露出了骨头,他似乎有点儿能够理解亚瑟·柯克兰对他的态度了。然而那又如何?

“当然身为国我们必须也要为自己考虑。”弗朗西斯感叹道。

“所以我们希望贵国能够佯装对欧洲盟友的坐视不管感到愤怒,宣布离开北约,”路德维希解释道,与此同时他将一份文件推到了阿尔弗雷德的面前,“在这之后我们才能动作,我想你应该能明白我们的想法。我和法兰西,包括英国都已经达成共识,一旦你宣布退出北约,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对贵国主动伸出援手,大量霍乱药物和疫苗已经在准备之中,医疗队什么的很快就能组建起来,当然,如果你要求军事协助的话...我们也可以商量,口说无凭,请看看这个吧。”

阿尔弗雷德低头接过路德维希递上来的那份文件,那很明显是一份详细的协议书,德国人什么东西都喜欢列得尽量详尽,丝毫不懂得不拘小节的美感。

“协议的内容,并非不可以更改。”弗朗西斯摊了一下手,做了个无所谓的鬼脸。“这也是我们叫你来的原因。”

阿尔弗雷德翻阅着文件到中间那一页,然后把它从那里撕开。他满意地看到路德维希的脸从胃痛变成了少见的震惊,这让他想起了1945年他俘虏他的时候的样子,不免觉得想笑。弗朗西斯皱起了眉头,他的震惊要小一点,但也可以看出他也在为此事恼怒。管他呢?去他的欧盟,去他的北约,他美利坚合众国可不怕这个。让秘密协议和非正式会谈什么的都给我去见鬼!

阿尔弗雷德将纸片的碎屑扔到一旁,他高傲地笑着看着对面的两人。

“好意我心领了,朋友们。”他笑着说道,“不过我家里的事情我自己能摆平,不劳你们费心。”

他满意地看着对面的两个欧洲大陆大国恼怒却又无可奈何地皱眉。样子就像他们当年不得不臣服于他时一般丧气。

“哦,对了,还有这个。”阿尔弗雷德把口袋里的疫苗样品和U盘放在桌子上。

“我国的科技依旧是世界领先的,这种低级的半成品药物就用不着交给我了,弗罗里达的霍乱到底和威尔士霍乱到底有几分关系,HERO的大脑不是拿来想这些琐事的,无偿提供?道义援助?打着这种旗号试图打击美利坚士气的一切行为都让我作呕。这些东西,请替我还给英格兰。”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路德维希反而露出了更加惊讶的神情,反而让阿尔弗雷德感到有些奇怪,他和路德维希都看向了弗朗西斯,法兰西的人格代表是最先从混乱中恢复过来的。

“呃,我看是我们都搞错了一点,小阿尔,”弗朗西斯揉着眉心,“我们并没有让亚瑟拿这些东西给你,我们确实是想在和你谈妥之后再介入,一起提供药物和共同研究什么的,如果英格兰共和国同情贵国同受霍乱之苦,觉得自己的研究能够派上用场而只以本国的名义提供药物作为道义上的援助的话,这跟欧盟和贵国这会的协议应该是没什么关系...”

美国睁大了眼睛,他对这个解释一时来不及反应,他一直认为英格兰自相矛盾地塞给他药物样本和资料是欧洲的老家伙们对他的鄙视,然而如果不是这样,如果这行为和欧盟并无关系而是英格兰的行为...甚至连联合王国的其他兄弟都不知道的话。

“对不起,我”阿尔弗雷德有些混乱地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揉着自己的眉心,“我,我似乎搞错了点什么事情,呃,我想...”

如果英格兰并没有想要侮辱你呢,阿尔弗雷德?

如果英格兰是想要帮助你,只是他不肯说呢,阿尔弗雷德?

如果在1777年的那个夜晚他支开了你,是怕你被突袭所俘,

如果他自从1944年直到战争的最后都同你一同作战,其实并没有在讨厌着你,

如果他一直以来作为盟国却不停地对你的所为进行指责,就是希望你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果他把药物样本和资料交给你,只是让你去救你的人民

如果他爱你。

 

 

 

而你却不肯相信?

 

“小少爷这回还真敢做。”弗朗西斯开了一瓶红酒,倒了一杯。

“你认为他是有意为之?”阿尔弗雷德坐回到他的沙发,双手放在双膝上。

“英国可谓是全世界最了解美国的国家,再怎么说你也是他一手带大的。”弗朗西斯递了一杯酒给阿尔弗雷德,随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无视阿尔弗雷德不太高兴的脸色继续他的解释。

“我当年虽然没把你争到手,但好歹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连我都能猜到你心里一定不知道怎么在骂亚瑟呢,更何况是他本人。你觉得他故意把药物提前给你是和我们合伙羞辱你,你想都没想要把药和资料交给上司,宁愿特地到柏林来把它们甩到我们的脸上。你想都没想过亚瑟的所为可能只是他——英国和你美国的私下交易,甚至,和我们欧盟的想法是相悖的。你倒好,想都没想地就把这件事说出来了,倒也不怕坏了小少爷在欧洲的名声。”

法国人摸了摸下巴,冲着阿尔弗雷德暧昧地一笑。

“但是,小阿尔你倒也不必过分担心。你认为,英格兰会猜不到你会这么做么?”

阿尔弗雷德一惊,然而他没有回应弗朗西斯复杂又意味深重的视线,而是喝光了杯中的酒。缓慢地,优雅地。而法国人叹了一口气。

“看来现在就叫你来做决定果真还是太急了一点,不通过上司就直接商榷也未免有失考量,”

“小阿尔如果有意,我们不介意拖延一个礼拜,或者更长。全凭贵国决定。”

法兰西共和国的人格代表暧昧地向他微笑着。

美利坚合众国喝光了杯中的红酒,将弗朗西斯可爱的杯子放在手边的小桌上,凹凸的玻璃杯身中映出了后面花瓶中的玫瑰,形状如此奇怪地扭曲着。

“谢谢你们的招待,我会好好考虑的,”他说道,随后他看向了依旧微笑着的弗朗西斯,“你家的红酒醇香依旧,祝贵国今年也能葡萄丰收。”

随后,他起身走向了会议室的门。

一直沉默的路德维希挑了挑眉,看着美利坚合众国的人格代表从身后关上了门。

“你倒是轻而易举就放他走了,秘密会议什么的可不是说开就开。”德国评论道。“虽然我也承认我们不怎么有说动他的把握,但现在该怎么办?”

法国若有所思。

“路德,你对亚瑟的做法是什么看法?”

“英国在公然护着美国,”德国继续评论,“如果就如你所说,英格兰十分清楚美国对他的行为会怎么想,怎么做,那就毫无疑问是他故意让美国到我们这里和盘托出,让我们知道在欧盟里还有美利坚的盟友,一手是好让我们警觉,另一手,也是让美利坚加深对他的信任。”

法国笑了笑。

“你信我的推测?”

“以你和英国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的推测我认为还是信得过的。”

“那么再信我一个如何?”

“什么?”德国皱着眉看着若有所思的法国。

“如果说小少爷会一点也不护着小阿尔,怕是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但这对我们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是天大的好事”弗朗西斯站起来,又拿起了他的红酒。

“美利坚生性自负不受束缚,这些年更是被世界霸权养尊处优,他见不得自己成为众矢之的,见不得自己孤立无援,他喜欢被众人环绕,众星捧月地宠在手心里,但是他又做的太过火,已经没有哪个国愿意留下在他身边,他也是个聪明人,那个腹黑伪KY也知道自己有多不值得他国信任,反之自身则对周围的人百般生疑,得取他的信任难之又难,劝说其签下这种协约的国家更是绝对没有,如果有那个国有可能做到,英格兰算一个。”

“我猜,最多一周,小阿尔就会来跟我们签协议书。”弗朗西斯看着窗外,举杯,向着欧洲大陆的多佛海岸,cheers。

 

阿尔弗雷德神色略带匆忙地走出了宾馆,然后摸出了手机,差点把它弄掉。

他抓住了它,拨通了它,他从来不知道他可以这么轻而易举毫无顾虑地做到这一点,自打“特殊关系”这条线断了的那天他就以为有朝一日他再给亚瑟·柯克兰打私人电话的时候他一定会像个娘们儿似的犹豫上半天,就像1944到1945年那时候在军营里那样。不过时过境迁他不得不承认世界还真他妈的变了。

还真是让人作呕...

电话接通的那一秒他的喉咙可疑地震颤了一下。

“Yes?”电话对面的人说道,优雅又冷淡的英伦腔真是久违,相当久违。

他可以地停了一秒。

“你个混蛋,我从来没见过比你更阴险的国!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你故意设一个套,让我以为你在替欧盟那群混蛋做事然后给了我那堆破东西,结果我却在那两个老家伙面前全说了!然后呢,现在整个欧盟都知道你公然维护美国,无视欧盟的联合意志,是欧盟的叛徒!然后,你就顺水推舟过来博取信任,你以为我就会为此而信任你么?我告诉你,不!”

“我美利坚合众国不会信任一个欺诈成性的国,以前不曾,今日不会,今后更面谈!”

随后,电话里静了一阵子。

“所以呢。”

“所以你给我把你准备的那一堆劝我去签那该死协约的话都给我咽下去!”阿尔弗雷德吼道。

“看来我们对彼此都很了解。”亚瑟的声音有一丝笑意。阿尔弗雷德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是啊,很了解,大英帝国一手教出来的我怎么可能会不擅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不要以为我看不明白你,自己居有利就做出一副绅士样子,欺诈,压榨,一副正人君子相实际上就是个流氓,大势已去就对我卖媚,又装出一副矜持的不得了的样子自以为神秘,让我陪着你到处绕圈儿到最后再做出一副顺从安生的样子给我看,就像二战时候那样,在军营里,哦,那个该死的医务营,你他妈的就像一只小羊一样往我怀里一靠,他妈的,我甚至为此还记得那天的日期,1945年9月21日,我他妈的真是个傻瓜!”

“......阿尔弗雷德,你的上司在这里。”

“让那个谢顶的老头子下地狱去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带的是假发!”

“......阿尔弗雷德,你们的人正在监听我的电话,公放中。”

“......”

“......”

“哦,好吧,反正已经说了。”阿尔弗雷德试图恶狠狠地叹一口气,但有点儿底气不足。

“不打算回国吗,阿尔弗雷德?”

“这用不着你管。”

“我是在这里替你的上司问你,因为你就是不肯接他们的电话。”

“你他妈的可以拒绝,你联合王国可没有服从我家上司的义务不是么?”

“我不得不提一下你们以威胁贵国国家安全为由把我逮捕了,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阿尔弗雷德?你个婊子养的满脑子塞满了火药和汉堡的脂肪堆让你和你满嘴的人权见鬼去吧,你再他妈的不给我回国好让我从这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FBI手里逃出去开完我的演唱会然后回家,你信不信我把你打得连你上司都认不出来,用你的那堆脂肪做成肥皂来砸腐烂西斯那个老污物的嘴,抢光你的钱和王耀分了,然后把你家的精确制X导弹全融了做成水管卖给露西亚。”

“他妈的你终于暴露出来了吧你个伪绅士真流氓说我是婊子养的,啊哈我也赞同,我就他妈的是个婊子养的。我他妈的是你养的!”

“说了这么多就记住了这一句吗你!啊,我知道了,你的脑子被脂肪积累到了只有这么一点容量了吧,真可怜,赶快完善你们的残障人士保护法吧!还有我得提醒你,你才他妈的不是我养的,我才他妈的没养过你这么该死的孩子,你是俄罗斯一手带大的,我正式宣布你是一块前俄属殖民地,还有法兰西肯定也从中插了一脚才导致你和你的人民满嘴鼻涕一样的法语,我告诉你你之所以认为你是我养的并且认为你说的是英语那完完全全是因为我偶尔一次让妖精小姐给你施了个恶作剧魔法...”

“你少把你的幻觉搬出来HERO不信那一套,我才他妈不是那个水管混蛋养的而且我说的是英语!字正腔圆的英语!”阿尔弗雷德无视掉对面“去你的字正腔圆”的咒骂对着电话大声怒吼道“而且一个笑话说了三十年你不觉得羞耻吗!”

“并没有说了三十年,”对面的亚瑟不满又理所应当地说,“我三十年没有和你说过话。”

阿尔弗雷德静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到电话那边似乎也静了一下。

就在这时,阿尔弗雷德突然注意到他身后有人,他警觉地转过身,两个可疑人士正在向他走来,他再看向另一方,很不幸他被包围了,来者们,如果他的判断无误的话,是几位总统信任的FBI探员。他想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个混蛋,你拖住我讲电话,用移动电话信号来定位!”他骂道。

“美国,你也该回来了不是么...”他上司的声音,看来他真的就坐在旁边。

阿尔弗雷德苦笑了一下对身边的几位FBI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要再讲一句。

“我早知道不该信你,可我总是忍不住,这个毛病还真是多少个世纪都改不过来,然而我确信。”他自嘲地说道。

“我确信我会改过来的,为了我的国。”

对面没有回音,他只听见他的上司正在叹气着起身离去。

电话被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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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德意志西部腹地秋季的风有些凉,尤其是在晚上,那天晚上的夜风直接穿过整个帐篷让所有人都觉得冷。

让每个人都想回家。

连他自己都这么想了。哪怕他就是英格兰自身。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嗓子一直有些难受,但他们没有充足的时间去找水,他把补给给了他们的护送对象,那个棕褐色短发的法国女间谍沉默着一言不发,死死地抱着一只发报机,只是时不时无言地望向西。法兰西共和国,巴黎的铁塔再怎么高耸也是不能从德国的腹地上望见。

她做过希姆莱(注16)的秘书,又做过他副官的情人,把机密信件塞在胸衣里,在私人房间里发秘密电报,身份暴漏后被囚禁刑责,一个人侥幸逃了出来,遇上了自己同在谍报组织的妹妹和未婚夫,两人护送她前往组织时被枪杀在卡车里,她一个人抱着妹妹的发报机跑出来,连日奔波,只身来到了盟军的营地。

这个平日镇定又沉稳的女人晚上时常惊叫,唯一会说法语的亚瑟负责整夜整夜地守着她。在她做恶梦醒来的时候他安慰她让她喝一点水镇静下来,就这么耗尽了自己的备用水。一个国能够忍受的生存下限总是要比一个人类要低。

“你想家吗?”她问他。

他笑,他不认为这需要回答。于是他问她抽不抽烟。

“有时候抽,我未婚夫教我的,我们一起在乡间长大,我家开小酒馆,他家开磨坊。他喜欢抽万宝路,不过开战后似乎停产了。”她笑。

“可惜他死了。”她说。

他给了她他剩下的半盒万宝路。

“我还有呢。”他随口说。

她缓慢地,用拉长了的法语问他家里有没有未婚妻什么的,法国女人狡黠地笑着。

他告诉她他家里有恨透了他的哥哥们,恨透了他的弟弟们,还有恨透了他的邻居。

于是她说那你一定很想家。

他们把她送到法国的边境,她所属的法国间谍组织接收了她,战士们向她挥手道别,她亲吻了亚瑟的脸颊,他祝她能够安定幸福,她摇头,他于是祝她早日得见法兰西复国。她走时的样子让他想起贞德,他又想起弗朗西斯,那个被自家逃亡的总理生生拖上不列颠岛的国不甘地抓着他的领子又是法语又是英语地吼,被灭国的疼痛折腾得直咬牙,英格兰借一只胳膊让他咬着,然后用另一只胳膊殴打他。

回程的路上他们采了一次水,久未饮水的嗓子吞下了井水,反而发炎了,到了第二天的时候他已经嘶哑得像一只年迈的野狼,秋季德意志的风从林间穿过的时候他觉得世界比平常要安静很多,他们遭遇到了德国人的侦察兵,信号兵朝天放了信号弹通知就在附近的大部队,他们在援兵赶来之前企图速战速决,一时间子弹乱飞,他身中多枪,但都避过了要害,他和一个德国小子火拼的时候一颗子弹就在他耳边爆炸,枪药味儿呛的他直咳嗽,他趁乱割断了对方的脖子。他们解决了大部分的人,最后跟着前来的支援部队回营,夜里在医疗营里的时候遇上了阿尔弗雷德。

沉思和走神的时候突然间阿尔弗雷德把朗姆酒的瓶身贴在他的脸上,美利坚合众国的人格代表无言地看着他,新生的国似乎对他在兵营一角发现一个半死的英格兰的事实十分不满。那张越发英俊的脸上他能够认得出的就只剩那一双天蓝色的眼睛。

盟军的营地里他时不时注意到这个青年的相随,远望从不靠近,青年热切又冰冷的视线望着他,像是一只幼狮看着一只大到吞不下的猎物,那昭示着一个可恨的国,他们的世界又将迎接一个可恨的国。他想了一阵子想起他叫美利坚。

然而他只是抽他的万宝路,他抽着烟享受着被人注视的感觉并且心不在焉,他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感觉了,他花了多久陪欧洲的老家伙们征战周旋,又耗了多久让亚非的领地们吐气吞声,自打何时及膝的孩子们一个个学的像他一样沉默稳重,他本不该期望他们长大得如自己那般缓慢。他站在他的私人船的船头看见大西洋的水面像镜子一样映出自己,那无聊的光景连自己都不想多看。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罗马人把他掳走,他花了三百年不顾一切地逃回他的小岛,蓬头垢面的甚至不敢为自己的人民所见,他在亚瑟王投下圣剑的湖边清洗脸颊,迷迷糊糊地看见泥与血染黑了一片水域,他在北方边境看见一条长城(注17),他站在那里喊他北方兄长的名,几天几夜没有回音,他喊不出来了,却又听见盎格鲁萨克森士兵的步声(注18),他逃入英格兰无尽的树海,却数次被丹麦所获,野蛮勇敢的维京人在林中捕猎,燃起篝火,撞见了他,竟大声嚎叫着逃走,声称窥见了林中丑陋的地精。日耳曼人,高卢人,来了又去,直到他再次见到他的哥哥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他骑着战马踢开北方的边界推进,来回周旋,又百无聊赖地退回来,结果倒是王室分了又合,1707年的时候他的哥哥愤怒而冰冷地看着一个骑马进入爱丁堡的英格兰,抖出成堆的国债账单(注19),懒得再看他一眼又转身而去,他无言地看着那个背影,觉得这个模式化的画面已经在他的生命中出现了多少次,又不知还要出现多少次。

西澳大利亚沙漠里的孩子好奇地睁大眼睛,新西兰的灌木之间那孩子裹着他的大衣怯生生地注视他,东亚南端的东方少年又恨又畏的眼神,满身绷带的法兰西怀里的马修,害羞又不安地伸出他柔软的小手,北美草原上被野草掩埋的美利坚,傻乎乎地笑着向他走来。

一个雨夜的枪声,就少了自己开的那枪,抬起枪杆直击心脏,上好膛了瞄准无误,二十磅的冷雨砸到他头上,他骤然觉得,与其看见他倒地流血,那副兄弟反目所爱之人转身离去的旧戏码他多看几次也无妨。

“在想什么呢?”身边的阿尔弗雷德突然说。

而英格兰只是拿起了那瓶朗姆酒,百无聊赖地看了它一会。

阿尔弗雷德屏息地看着亚瑟用牙咬开酒瓶的塞子,吐到一边,然后大口大口地灌酒,他屏息地看着黑暗中瓶子里酒的液面摇晃着往下,空气里满是一个英格兰人吞咽和叹息的声音。这一切都让一个美国人屏息着咋舌。他看见当他的酒离开他的唇,他叹息着用舌尖滑过干涩的唇边。

回过神来他才英格兰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于是阿尔弗雷德收起了他一瞬的呆滞。他已经没兴趣再看英格兰一眼了。

而英格兰却不想这样。

只是又转过身去了。没完没了。永无止尽。他想。

阿尔弗雷德突然就觉得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下巴,手指上有常年握剑持枪留下的茧,他被抓着下巴看向英格兰,那个比他小得多的国有着可怕的力量,他对上一双幽深的眼睛,英格兰无尽的树海是不知改变的深绿色。阿尔弗雷德骤然感到恐惧,纵使他不知这恐惧为何,但生灵的本能驱使他想挣脱,然而英格兰却不能让他如愿,那行军了好几天又被开了好几枪的身体抓着他压制着他就是不放开他。他们摇晃了,最后亚瑟把阿尔弗雷德压倒在地上,他趴在那个更加宽广的大陆之国的胸膛上睁大眼睛看着他,阿尔弗雷德静静地观察着,他有些混乱,他迷糊地想这个趴在他身上的豹子仿佛即将啃食他,早些年在他的原野,他用匕首割断了那猛兽的喉咙,然而这是亚瑟·柯克兰。

他吻了他。

嘴唇碰到一起,小小的牙在那里轻咬,他像胡闹的孩子一样突然把舌头伸进来,遇上了他紧闭的牙齿。马上又分开了,英格兰半抬起身趴在那里半笑着看着他。一个惊恐万分的,不知所措,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美利坚合众国。

他又看着我了。英格兰想。

那个年轻的国总是远远地望着他,望着他,注视着他,他知道只要他不回应阿尔弗雷德就不会停止他的注视,而他往往就在他的注目中睡着。

当人们靠近,人们就不再看向彼此。当人们相聚,人们将分离。

阿尔弗雷德对着不再有动静的亚瑟突然伸出了手,一把把他摁住不动,他想他或许是为了安全。或许也不是,但是英格兰没有反抗。

他知道英格兰在他的怀里逐渐地就睡着。

阿尔弗雷德知道当亚瑟醒来的时候他会已经不在这里,他们都早已经离去,他事先打过招呼了,医疗班会把他作为重伤员带回国,他们之后可能会攻打柏林,也可能不会(注20),但如果会那么亚瑟不应该出现在那里,而现在,至少朗姆酒里过量的止疼药会给他一个久违的安眠。

这就和1777年在萨拉托加时一样了吧。

不论英格兰在那个晚上究竟是怎么想,至少,他做的也是一样了。

 

 

阿尔弗雷德很疲倦,他在从柏林回华盛顿的航班上睡着了,只有他自己和几名探员的座舱里十分的安静。

他梦见独立之前他还幼小得像是一个团子,他的在北美腹地的堪萨斯草原上找到一匹小马驹,初生的野马看着一个初生的国,两双明亮的眼睛互相望着彼此,他爬到它的背上,抚摸着它温暖的脖子,他靠近它,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英格兰,我可以和它成为朋友么?

英格兰说还不行。我们需要给它佩戴马鞍,嚼子,钉上马掌,好让它奔跑。

然后阿尔弗雷德闻言骤然跨上马背,他踢了小马的肋骨,它嘶鸣了迅速地跑,四只有力的蹄践踏了尚未开拓的处女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听见英格兰在身后很远的地方追赶,他喊他,但得不到回答。

身后飞来流弹,阿尔弗雷德低下头闪躲,他们飞快地躲闪着来自背后的流弹,危险火器黑色的夜空中爆发出烟花一样的光芒,引得他阵阵得意地笑。他听见军队,嘶吼的人海,英格兰在喊他。嘶吼着,咒骂着,最后,哀求着。然而微不可闻了。一千万个孩童为他而举枪,有如城池般坚固的人墙,互相拥抱着,亲吻着,男人们鸣枪,女人们跳舞,为了恭贺他的出生,为了祈求他的长存。

这就是他的国么?如此雄伟,如此壮阔。他笑。

英格兰终于停止了他的追寻,他停留在他身后的平原上的某处,他穿着军装,流着血,满身污泥,抱着一只步枪疲惫而无望地看过去。那悲伤的样子,阿尔弗雷德想要再看一眼,然而他的小马驹跑得太快了,他的英格兰看起来多么像一个令他心碎的过客......

但一定还会再见的。他想,他的小马驹继续地跑着,他雄伟而美丽的国,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往更加远的地方,他想要看到尽头的尽头。

一片深蓝色的光辉里,他拉住了他的小马驹。

他发现自己站在船沿,巨大的船的甲板延伸着托起他的堪萨斯,他的密西西比,他的50个嗷嗷待哺的州,延伸向加拿大的边界,巨大的船沿沿着福罗里达绵长的海岸修筑高耸,船头高高地扬起,在大西洋的海水中一点点不安地摇摆。

他震惊地看着,回过头来,他的小马驹倒在地上,只剩一具骨架。

这就是他的国么?

是的。他的英格兰无奈地说。

突然他就惊醒了,身边的一个FBI探员谨慎地摇着他的肩膀。

“我们到了,总统阁下希望你能随我们先回趟白宫。”

阿尔弗雷德愣愣地揉了揉眉心,想到他之后可能会遭到的责骂,感到非常无奈,这个状态不适合去思考一个完美的应对措施,他大概需要3到5个汉堡解决这个状态不佳。

他们走进机场,人来人往的华盛顿机场有各种肤色的凡夫俗子们正在互相道别和拥抱。

“我不希望你去,”艾弗里在车的驾驶座上对亚瑟说。然而后者似乎没有接受提议的样子。英格兰正望着那群正从机场走出来的人发呆。

“我可以替你去,天知道那个混蛋的美国小子会干出些什么。”

亚瑟转过了头。

“你这句话是以我经纪人的身份?还是作为一名M16工作人员?”

艾弗里沉默了一下。

“作为你的国民。”

“谢谢,”英格兰绅士地点头回应,然后拉开了车门。

艾弗里看见那个穿着米色高领毛衣的歌手没有穿大衣就冒着华盛顿的小雨从停车场跑向飞机场的出口,那几个低调的随行者先行放慢了步子,然而美利坚本人却没有。他隐约看见他的国拉了那个美国青年的袖子。

他们似乎互相说了几句什么,随后似乎变成了大吵,很可惜,他听不见他们在争论什么,美利坚猝不及防地一拳打过来,他的国稍微弯了腰退了一下,看样子很疼,然而他接下了美国人的第二拳,用另一只手袭击了他的右脸,他们很快就互相殴打,很快又被探员们分开。

穿着米色毛衣的歌手又冒着雨跑回来,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叹一口气。

“知道吗,你现在满脸淤青。”艾弗里说道。

“我知道。”英格兰说道。

“你确信你去和他吵一架挨一顿打就能让他去听你的演唱会。”

“我不确定。”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理解你在做什么。如果你认为激怒他把他耍来耍去可以让他做我们想让他做的事情。虽然我承认这挺令我精神振奋的...”

“艾弗里。”

“什么,有什么我可以为你效劳的么阁下。”

“倘若你是一个国,你敢不敢在你的婚礼上,念出那段发誓忠诚相互结合的誓词?”

在他们的不远处,美利坚合众国突然倒下,年轻的国倒在他们前来接他的轿车外面,随行者商量了一下,把他抬上了车的后座。

“苏格兰曾讥笑过我,身为国却敢念出誓词。然而我念了很多年,我在君主面前下跪,他们的剑放在我的头上。我发誓效忠他们,走出西敏寺就加入起义军。”

“我或许是最无耻的国,我的第一个王朝,我的国王们发誓效忠法兰西的国王,然后又自称是法兰西的王。”

“我曾带着我的孩子们来到西敏寺,我本不应那么做的,想想看我自己都出尔反尔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我的孩子们为我发誓,发誓效忠我的王,发誓追随我。而美利坚拒绝了发誓,我问他为什么。”

“他说我爱你,所以我不发誓。”

车停在了路边,英格兰从车窗里看见属于联邦政府的黑色轿车向着白宫的方向开去。

“我想你不需要费力气再去找一辆车,好吧,你说服了我。”艾弗里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

英格兰说了声谢谢,艾弗里打开了车门,他即将跳进雨里。

“千万别告诉我你爱他,那么我离开这里会直接去领事馆申请转国籍。”

“当然不。”英格兰笑道。

他的经纪人跳进了雨里。而歌手爬上了驾驶座。

“需要伞?”

“英国绅士和雨是朋友。”艾弗里说。

 

阿尔弗雷德被人们运送到了白宫,他们把他安置在一个休息室,他听见关门声,他的助手在门外低声询问他现在如何,探员们匆匆离开,有人的电话在响。阿尔弗雷德睁开眼睛,看见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白炽灯让他感到更加眩晕。他迅速地翻身起来,他看向了窗外,他从那里翻出去,然后顺着疏水管往下滑,守卫没有看向这里,他躲进阴影里,忍着动作过于迅速带来的昏厥感,向里缩了半步。

他听见头顶上的窗户,开门的声音,他的助手倒吸了一口气,可怜的小艾萨克,他成为他的助手完全是因为前辈们推卸责任。

很快就有了噪音,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阿尔弗雷德感到他必须快点。

有人从一个窗口向外探了探头寻找他,阿尔弗雷德向阴影里缩了缩,他眼前的几个守卫正在交谈,随之,他们突然都转过了身,一个机会。

美利坚从来不是一个会放过机会的国。他用尽力气向外跑去,有几个人注意到了他,但显然他们没有完全认识清楚事态,有人开了一枪,但阿尔弗雷德躲了过去,开枪行为很快被制止了,几个人追着一个美国青年向白宫外狂奔,然而阿尔弗雷德比他们更熟悉地形,他比这栋建筑物还要历史悠久,他绕着白色的建筑物向后跑,追逐他的人迅速地跟着他可恶的蛇形跑法把大楼包围了个遍,然而他们在会合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那个青年。阿尔弗雷德躲在通风管道里听见人们的脚步声,急促地离开,然后他开始谨慎地移动,他向着通风管道的另一端爬去,这栋大楼建起的时候他恰好对建筑工程学颇有研究,于是他看过图纸,知道它的细节,一切都归功于他兴趣广泛。

他从通风管道的出口溜了出去,外面的空气要好得多,他感到有点想吐。

他以前不会这样,谢天谢地他终于想起了他此时国体混乱。

阿尔弗雷德跑了一阵子,直到他进入闹市,他挑了几个不太起眼的小巷子,继续试图远离白宫知道他发现自己正在扶着墙缓慢地走,濒死一样地喘气。

有人在哭喊着。他听见,他摁住了自己的额头。

他的人民在失望,为了一个国,他们的国负债累累,他的失业率太高,医疗费用总是太贵,他习惯发号施令而无端占领了几个恰好盛产石油的国,他为了一个梅雨一样阴魂不散的经济危机印了很多钞票给他不情愿的盟友,他把到手的药物独吞而不给他可怜的孩子,因为他必须维持他的国际地位,他不能因小失大,他自私,不过随他去吧。而此时,他正从他上司的手里逃出来并且不清楚自己将要去哪儿。

他摁住了自己的额头,无望地往天上看,这可怜的小雨并不知道适时地停下来,冰凉的感觉让他想起东边的某个雾雨不断的岛国,那个众所周知的国有两个雨季,第一个持续八个月,第二个则只有四个月。英格兰干净整洁的西服摸起来柔顺但寒冷湿润,把脸埋进去能闻见一场冻雨。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曾这么做过。

他简直傻透了,才会想要跑出来,他不承认那是因为歌手亚瑟·柯克兰跑过来把音乐会的门票塞在他手里,而他之后确实撕碎了它。他撕碎那门票的时候英格兰仍旧显得漠不关心。这让他想揍他。

此时的英格兰终于选择了按响一次他的喇叭,来引起阿尔弗雷德·F·琼斯的注意。

而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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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阿尔弗雷德眯着眼睛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英格兰,那个岛国坐在一辆不太大白色福特里,租车行当里一抓一把的家用轿车。

“你来这儿干什么?”

“来接你。”英格兰陈述道。“不上来么?”

“理由?”阿尔弗雷德挑了挑眉毛。

“反正你正在逃脱上司不是么,于是我在想为什么不直接接你去听我的演唱会。”英格兰继续陈述道。

“我想我拒绝过你了。”

“我想你没有。”

“我撕了你的门票。”

“如果你多看一眼就会发现,那不是门票,是问候卡片。”

“你他妈的塞给我问候卡干什么?”阿尔弗雷德骂道。他伸手去抓一个英格兰人的衣领。而那个英格兰人也死死地瞪着他仿佛下一秒他们就将继续方才在机场没完成的较量,阿尔弗雷德咬了咬牙,他此时并不处于最佳状况,简单地说来他“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跟人打架,他跑累了而且想吐,而对手又是一个以流氓著称的该死的国,然而他的血气方刚和自尊不允许他放过这场恶斗,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好下的台阶...

而英格兰迅速地给了他一个。

他的右手抓着一个纸袋子,蓝蓝路叔叔大大的黄色的M。而阿尔弗雷德从来都认为HERO是需要补充能量再去拯救世界的。

几分钟后他们已经坐在了车里,阿尔弗雷德坐在驾驶座上一言不发地嚼汉堡喝可乐,纸袋子平放在前面而薯条被胡乱地洒在上面,坐在副驾驶座的亚瑟伸手拿了一个。

“嘿。”美国说道。

“你吃了我买的午餐,还坐在我的车的驾驶座上。”英格兰以及半根薯条陈述道。

“这是 我的车,它属于美利坚合众国所以它属于我。”

“但我付了租金,一个月...艾弗里付的。”

“谁是艾弗里?”

“闭嘴。”

狭小的空间里又再度充满了咀嚼声,雨点打在他们的车上,越发的急促嘈杂,车窗上什么都看不见了,毫无疑问地英格兰还是在望那里,他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做的......好在他是一个雨之国,一定习惯了看雨景。阿尔弗雷德想道。与此同时他突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位似乎身着警服的人正在走近。阿尔弗雷德猛然停止了吞咽动作,他猛地看向亚瑟。

“你个混蛋。”他骂道,在亚瑟·柯克兰开始回嘴之前他果断地扔了食物转动了车钥匙,几声打火声。那两个警察明显有些急了,听不见在喊什么,雨刷自动开始运转,整辆车向后到了一点然后就加足了马力直接开上了公路,妈的。阿尔弗雷德看着后车镜咒骂,那两个骑摩托追过来了。美利坚猛地踩住了油门,他的福特以50码的速度在华盛顿的市区大街上飞奔!

“哦该死的,我就知道我不该信你的!”阿尔弗雷德向副驾驶座狠狠地瞪了一眼。

“这不关我事!”亚瑟·柯克兰猛地抓住座位的边沿才防止自己不被急转弯甩出去。

“你他妈的超速了!”他骂道,“好吧,这样一来我将背负两项罪名…”

“是的,拐带国家还让他超速行驶,真他妈的棒!”阿尔弗雷德咒骂道。

“不,”亚瑟柯克兰阴沉着脸说道,“是违规停车和超速行驶...”

阿尔弗雷德愕然地看过来。然而英格兰的人格代表一脸的淡定。

“这不是我的错,我,我怎么会知道在那里停车是违规的。”

“好吧,”阿尔弗雷德叹道,他更加用力地踩住那该死的油门,两人都在急剧的加速中被狠狠地摁在了座位上,“感谢上帝把一个HERO赐给你,我不会让我的这辆车被那张罚单追到的。”

当他们彻底摆脱警车的追击时已经是天黑的时候了,他们一路逃到了华盛顿市外围的国家公路上,谢天谢地这大雨让警察们更想要早点下班。阿尔弗雷德望着空旷的道路和灰色的天叹了口气开始到处找他被扔的到处都是的食物。英格兰静静地双手抱胸地看着他。

“把你的胳膊拿开,”阿尔弗雷德评论道,“你满身的薯条。”

“...你打算吃掉它们么?”英格兰放开他的双臂,而那个高大的国开始趴在他的毛衣上吃薯条,年长者看向了窗外。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吃光你身上的薯条然后逃走,我不出现在议院召开的会议上政客们会起疑心,我不认为在知道国家本人极力反对的前提下他们敢于同意签署协议,我代表了国家和人民的意志,我不怀疑自己的考量。”

“哦,你确定?”英格兰调笑道。

“当然,当人们告诉我,去踢大英帝国的屁股,我就上了你,而如今,全世界的所有人都说我是对的,包括你自己。”

英格兰皱了眉。阿尔弗雷德似乎听见了他胸口里发出叹息的声音。

“于是你只是想失踪,拖延协议签订的时间直到他们放弃?我真不该期待你计划周全。”

“我也不该期待你的,”阿尔弗雷德从亚瑟的胸前抬起头,他静静地凑近英格兰的脸,温热的鼻息好像一匹生命力旺盛的小马驹,他很满意地看到眼前的国看起来并不满意。

“看看你们,急着找我签你们的协议是因为你们知道直接联系上司的坏处,那个畏首畏尾的老顽固不是乔治·华盛顿,他会对着这可恶的协议书畏首畏尾然后召开会议共同商议,一旦操作不慎他将要背负一手毁灭北约的恶名一生,这对一个国而言和对一个人而言相比意义相差太多,他当然不想当美利坚的戈尔巴乔夫,所以你们就看向了我,认为这边更有胜算,你的哥哥们把你推了出来,想必联合王国也想提高你在欧盟的地位好在之后的北约修改会议上分一杯羹,可怜的小家伙,毫无自由可言,只知道被哥哥,弟弟,和邻居们耍来耍去。”

英格兰看向他,毫无感情地,很好,他又在用无动于衷来掩饰痛苦。这让阿尔弗雷德感到有趣。

“不管你说什么,我需要开着这部车一路向西,在下个礼拜四之前到托皮卡开演唱会。”

“演唱会?”阿尔弗雷德微笑,然而眼睛却并没有笑意。“我以为你说过你不会主动接近南部。”(注21)

“你说过不再信我。”

阿尔弗雷德沉默了一会儿,几十秒,他从英格兰的胸前撑起上半身用一种类似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那个岛国,那个一度是个帝国的小岛意味深长地调笑着回望他,那还真是可爱,多么可爱的小海盗啊,想必当他在西印度群岛的集市停船靠岸,用这副样子坐在酒吧的沙发上,女人们将会排着队爬上他的小腰身。

“好,HERO我接受你的挑战,我送你去休斯顿,然后听完你该死的演唱会。”他笑道。

那天晚上他们睡在白色福特的后车座,外面的雨不停地敲打在车顶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短暂地争论了谁睡在座位上而谁睡在下面的地板,最后阿尔弗雷德说如果你喜欢受苦的话那么我也没道理拦着你,然后躺在了车座上背过了身去。然后他屏息着听见那个年长的国安静了几秒后在地板上发出蜷缩的细碎声响。在那之后,除了雨声世界都显得安静。

 

似乎英格兰的一切都雨有关。亚瑟在雨中这样告诉自己。

那是1945年9月22日,他从护送任务回还的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听见脚步声,有人在离开,他听见雨,军靴踩在泥巴上发出闷响。

他睁开眼,他还在医务营里,周围满是伤员和医生,他挣扎着爬起来去掀开帐篷,他看见他们正在离开,他感到疲倦,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跑出去,却被人拉住。

“您不能去,您是伤员,您需要留在这里,然后一周之内您会和其他病人一起被送回英国。”一个战地医生说道。

亚瑟推开了他,他大声咒骂,他想他知道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美国人的队伍正在行进,其中包括阿尔弗雷德,他们是自打诺曼底登陆后就被编入一般战斗部队的空降兵,他们的队伍正在为大部队断后,这又是该死的雨天,美利坚咒骂着的时候惊讶地看见英格兰疯狂地跑了过去,那个脏兮兮的英国步兵正在寻找他的队伍。

“皇家步兵21师的步兵连在哪里?”亚瑟抓住人就问,而人们不停地告诉他,在前面,他不停地向前奔跑。

阿尔弗雷德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要去哪儿?你他妈的应该呆在伤患营里!”

“滚开,小子。”英格兰骂道,他推开他,然后继续奔跑,而阿尔弗雷德追上去,他们纠缠,而英格兰推开他。

“你想要做什么?”

“这与你无关。”阿尔弗雷德吼叫道,他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了,他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他不能够让这个英格兰人永远为所欲为,把他视作不存在。

“与我无关?”英格兰人眯起了眼睛,野兽一样的神情让阿尔弗雷德咽了一口口水,但他并未后退。

“你给我灌药试图把我扔回英吉利海峡的另一边,而你说这与我无关?”英格兰眯着眼睛,他凑近了看着那个年幼的国,他低沉的嗓音在雨声中嘈杂地撕咬他。眼前的帝国不将给他任何同情,阿尔弗雷德僵硬地想。

“你怎么会知道...”

“Shut your bloody mouth up or die!”英国人用枪把子袭击了他,美国人倒退了一下但并没躲过去,这可恶的流氓。他咒骂道,阿尔弗雷德迅速回击,他抢先抓住了英格兰的枪,他试图夺取它,然而英国人猛然地晃动了他然后扔掉了枪,少了胸前的防护阿尔弗雷德成功地袭击了他,英国人踉跄了只有半秒,阿尔弗雷德试图扳倒他但是没有抓准时机,英格兰试图站起来的时候一个上勾拳打中了他的下巴,阿尔弗雷德来不及顾就又挨了一拳,他生气了,年轻的国低吼着去踹英格兰的腹部,然后迅速地用在他肩膀补上两拳,他冲上去把那个英国人压在地上,他试图殴打他,然而英格兰猛地捏住了他伸出的右拳,然后反手一扭,整个局势瞬间颠倒,他被那个经验丰富的流氓压倒在地,右手被拧在后背,他无法动弹,他的另一只手试图做些什么,但又被英格兰的左腿压住。(注?)

“你这头猪。”他大声咒骂。

“随你怎么说,自以为是的小鬼。”英格兰低声地凑在他的耳边。

他的队友大声呐喊,滚开,英国人!这让阿尔弗雷德顿时意识到了他们此时的行为可能会带来混乱,他迅速地挣脱了英格兰,他警觉地坐在泥巴地里看着眼前半跪着的英格兰,他们都满身的泥巴,到处都是雨,不停地落下来在恶心的泥土里砸出水珠形的洞,吵闹不堪。阿尔弗雷德的队友甚至上司都正朝这里跑来,英格兰站起来并愤怒地看着他,他们。阿尔弗雷德感到他必须说点什么。他与亚瑟·柯克兰不同,他与英格兰不同他并非一个沉默的国。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安全!”他大声吼叫道。突然间世界变得相当安静。

英格兰沉默地看着眼前泥水中的国,一个脏兮兮的,快哭了一样表情的孩子,他的孩子,他无力地沉默着而这让阿尔弗雷德几乎落泪。

“住口,”他低声地说,他听起来不再那么像嘶吼甚至是平静的,“我不会去战场以外的任何地方直到这战争结束,而你,小孩子就给我回家吃司康喝红茶呆在有壁炉的地方。”

然后他就离开了。

阿尔弗雷德还在原地,他的战友跑上来拉他。

“你必须快点爬起来。我们得快点跟上去!忘了这该死的大雨,然后忘了那个英国疯子。”他的队友说道。

美利坚隐约记得自己当时几乎哭了起来,但是没人知道,因为大雨,是的,大雨。他从这该死的回忆的梦中醒来,羞愧而恼怒地拿下了德克萨斯并擦了擦眼睛,他仔细地屏息地听到身后不远处亚瑟·柯克兰的呼吸,他还睡在他身后的车底板上,而他自己,他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他的双眼花了一阵时间去适应黑暗他才看清那是什么。

那是亚瑟·柯克兰的灰色外套,散发着和它的主人一样冰冷而潮湿的气味,而此时正平坦地盖在他的身上。

 

大雨在清晨的时候停了,英格兰是第一个知道这一点的,在周围听不到雨声的时候他便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自己的大衣和阿尔弗雷德的飞行员夹克。他爬起来,爬到驾驶座,发动了车子。

轻微的响动很快让阿尔弗雷德清醒。

“你将去哪里?”美国迷糊地问他。

“无论哪里终将是在你家中。”英格兰随意地回答。

他是对的,阿尔弗雷德想道。

他们的白色福特沿着美国空旷的公路向西南开去,他们大概需要三天才能到达位于堪萨斯的托皮卡。大概在那之前他们只能在选择州际公路上食用速食品。英格兰向他解释道他本有足够的时间选择买一些合适的旅行食品,然而阿尔弗雷德的匆忙旅行打断了他。阿尔弗雷德讥讽他,如果不是你一厢情愿的美利坚说客计划,你大可以不必自我折磨。英格兰并没有回答。

美国坐在车后面一个人霸占着两个座位,英格兰的不理会态度让他感到更加无聊,他花了一阵子来打手机游戏,然而很快他就对这些早就通关了的游戏感到倦怠,他开始怀念托尼和他的PSP,还有他买了却一直没敢看的僵尸电影,他看向了后视镜,那里面映出了英格兰碧绿的眼睛,根据光路可逆远离,如果他能够看见英格兰的眼睛,那么反过来,英格兰也能够看见他的。

“为什么是托皮卡。”亚瑟听见阿尔弗雷德慵懒地说,那口气就像是在说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因为那里有交响乐团,剧院,和音乐节。”

“别说笑了,”阿尔弗雷德笑道,“他们只喜欢美国本土的乡村音乐,而不是惆怅不已的英伦情歌。”

“只要你们的代理人付足了出场费,我不在乎冷遇。而且那不是很好?我上个礼拜在你们的电台节目里面说过的,我不喜欢抛头露面,无非是为了给家里赚钱才同意前来。”

“可以想象你获得骂声一片。”

“恰好相反,阿尔弗雷德,”英格兰嬉笑着说,“姑娘们忙不迭地给电台打电话,说真是个可爱的小伙子,美国已经很少有这么直率又天真的男孩子。”

“可爱的孩子们不是么?”阿尔弗雷德皱着眉,“这才是真正的直率又天真。”

“是啊。”英国赞同道。

阿尔弗雷德没有再说什么,他翻身躺在了车座上,英格兰以为他终于累了,然而过了一阵子阿尔弗雷德突然说。

“嘿UK,你猜猜堪萨斯在我身上的哪儿?”

阿尔弗雷德等了一会儿,理所应当的没有回答,英格兰又无视了他,一如既往地。

众所周知的他们相遇在一个草原的绿草之中,快长拢了的野草在还不知开拓为何物的残忍的平原之上毫无心肺地兀自延伸,他无垠的土地,他的胸膛,他的腹背,他和他的小兔子在那里遇上了英格兰。而那里正是他的堪萨斯。

堪萨斯的草原,在没有人前来打扰的多少个幼年的日日夜夜他都无知地在那广阔的土地上奔跑着,他今天相信自己是一匹野马,明天又自命为野兔国的国王,他跟着印第安人的战马嚎叫,那些黄色皮肤的原住民笑着看着一个小小的白人的孩子,善良又无知的人们不知道他们放过了什么可怕的怪物,给他小小的肚子灌满甜美的泉水,给他一个硕大的玉米挂在脖子上。而当自视甚高的法兰西和安东尼奥骑着马踏入用枪药驱逐了他们,子弹穿过他们悲鸣的胸膛,他们一个个倒地不起,阿尔弗雷德也只是一无所知地远远地看着,他的英格兰把他抱在怀里,他闻见那个岛国满身的血污,好熟悉的气息。他的英格兰抱着他,英格兰说别害怕,别怕阿尔弗雷德,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而阿尔弗雷德抬起头说,害怕......什么?

英格兰对着那双清澈的天蓝的眼,一双眼睛是呆滞的灰绿,他干涩地哽咽着什么也没说。

你将有繁荣,我将保你繁荣。英格兰轻柔地在他耳边呢喃。

我们已经不在堪萨斯了。多萝西对她的小狗托托说道。而阿尔弗雷德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良久,英格兰听见阿尔弗雷德闷闷地说道,“是肚脐,堪萨斯是我的肚脐。你从地图上就能看出来不是么?”(注22)

英格兰没有回答。

 

当他们需要他的时候,他们就找到了他。

“你知道他最可能会听你的话。”弗朗西斯坐在他家的餐桌对面,那个法国男子从来不知道系好他上衣所有的扣子。然后他说,“我们需要你,亚瑟,于你也有利不是么?”

“或许你这么认为,大约只说明你愚蠢。”亚瑟说道。

“别这样我的小英格兰,”法国人笑道,“我记得你是一个多么聪明的国,一个多么阴险的军师,一个多么令人双脚发抖的帝国,我们怎么会相信你做不到摆平…”

而亚瑟打断了他。

“不要说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曾是帝国。”

法兰西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餐桌的对面,英格兰静静地切割着他的牛排,餐刀和盘子发出安静的声音。

当苏格兰回到家的时候他发现家中没有开灯,他开了门走进去,看见黑暗中一明一暗的灰烬,他闻见烟草,他打开灯。

“你不应该染上烟瘾,你总不能像威尔那样病倒。”他说。

伊恩·柯克兰以为他的婚姻关系人会说,你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因为你才是家族中的瘾君子。然而他没有这么回答。英格兰夹着烟的手靠着他的腿垂下来,他看着他。

“我将要去美国演出。”他宣布道。苏格兰站了一会儿然后走向了酒柜。

“我想弗朗西斯是来过了?那么他一定带了一瓶红酒作为礼物。”他说。

“是的,然而我已经喝光了。”英格兰回答道。直到那时苏格兰才发现他浑身酒气。

苏格兰站在他们的餐桌旁边,他的酒柜上放着他们的照片,威尔士和英格兰并肩站着的时候看起来相像,爱尔兰带着两瓶啤酒和笑容。虽然他们拍完了这张照片就各奔东西,但是他们拍了,就是拍了而已。苏格兰站在那里点了一支烟。

亚瑟抬起头来,他问他,这回如果我要是做出出格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苏格兰笑起来,他低声地说道,我会揍死你,然后把你埋葬在哥伦科的土壤中。(注23)

英格兰也笑起来,他像个孩子一样咯咯地笑。

而苏格兰继续说,然后我会杀了那小子做成泥土堆在你的墓前,在苏格兰高地上种出不列颠的玫瑰。

那样愚蠢又无知的小子能开出什么该死的花来呢?英格兰半闭着眼睛想,半真半假的醉意里他看见那个漂亮又单纯的孩子向他走来,他刚想伸手,却又消失了。

他本以为他收集全世界的玫瑰,只是为了献给伊丽莎白一世女王一捧最美的花束。他照顾他,为了得到一朵玫瑰,然而当他绽放,他却神经错乱地祈求其长久。

新世界的花开始盛放,自由女神用她的花粉迷惑众人,英格兰本是在花开最盛时就干脆它扭断头颅的海盗性格,本来是的。

最后他的玫瑰把他锁在了玫瑰园之外,一把华贵的金锁由自己亲手献上,新世界的欢声笑语咔哒一下断绝在门的那一边,英格兰站在一场冷雨中看到他的孩子在门的那一边笑的很快乐,英格兰举起了枪,迟疑了,又放下,他想道,我还以为我不爱他呢。

 

 

 

 

 

 

不过还是算了吧。

 

 

傍晚的时候他们把车停在路边过夜,阿尔弗雷德已经吃完了他们在加油站买的最后两个汉堡,他们到明天之前都不会有食物。

英格兰放任阿尔弗雷德一个人蜷缩在后座位上,独自走出车去,他背对着车坐在路边看向远方,天已经很黑了,非常远的地方能够看见一些光点,他们谁都不确定那是什么。

“如果不是你白天开的太慢,我们今晚或许可以在汽车旅馆吃一顿真正的晚餐,然后睡在床上。”阿尔弗雷德说。

“或许我们可以,或许你不是很在意我是否能够悠然自得地度过我的旅行。”英格兰说。

阿尔弗雷德低声咒骂了一句,翻了个身。他感到很冷,空无一人的州际公路上的夜风简直夺人心魄,他并不真的觉得饿,相反他觉得很恶心,中午那顿过于油腻的午餐仿佛现在还在他的胃里翻滚,他想起大概自打那次让他碰壁的联合国会议,他就没有好好吃过饭。他现在非常想念他在华盛顿家里的单人床。这个想法让他在家用福特的后座上辗转反侧,他更加反胃了。

“或许我们还可以再开上几公里,或许再多走一点我们就能碰上下一个休息区。”阿尔弗雷德咬着牙说。

而英格兰并没有回答他。

意料之中。阿尔弗雷德扶着额头闭上了眼睛,他不想逼迫自己疼痛的眼睛去看前面车座子的纹路。

他开始迷糊,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他听见了吉他的声音,一开始是一些破碎的单音,然后一点点像是找到了感觉一样成了和弦,然后又成了调子,等到阿尔弗雷德发觉的时候,已经变成了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注24)。

阿尔弗雷德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当亚瑟·柯克兰回过头的时候,他看见阿尔弗雷德已经把车窗完全摇了下来。他抱着吉他走过去,看见美国人依旧蜷缩在座位上。

“你这样会感冒的。把车窗关上比较好。”亚瑟说。

“会感冒的是你,如果你打算穿成这样继续在外面坐着的话。”阿尔弗雷德没有抬头。

“那能怎么办,”英格兰说,“我总不能在车里面弹琴。”

“怎么不能。”阿尔弗雷德说道。

英格兰没有反应过来,而美国又说了一遍。

“怎么就不能。”

阿尔弗雷德蜷缩在座位上,听见英格兰抱着他的吉他爬进了前面的座位,他关上了门,然后又侧过身来替自己摇上了窗户,他听到了吉他因为被搬动而发出的音响共鸣声。随后亚瑟就又开始弹琴,他开始弹奏绿袖子,无论多少年他都还喜欢那些古典的调子。阿尔弗雷德闭上眼,他在脑海中想象亚瑟的右手,他的手指苍白而细,有着修剪平整的指甲,他想象着他的手指灵巧地拨动着琴弦,他的手指上有细密的伤痕,被细小的茧包裹着。

这样的妄想让他更加的头疼,他不知为什么还在继续着。

而英格兰突然停止了弹奏。

“或许你该睡了?”他说。

“除非你倦了。”阿尔弗雷德执拗着。

他听见亚瑟放下了吉他。

“做什么呢阿尔弗雷德,一个自小不喜欢乐器的孩子却为了听吉他演奏而不肯睡觉。”亚瑟似乎在叹息。

“一个人不会弹钢琴并不妨碍他欣赏钢琴曲,而且PS谁说我不喜欢乐器了?”阿尔弗雷德没好气地说道。

“你当然不喜欢,”英格兰似乎在微笑,“你把我送你的小提琴扔进了壁炉。”

“你知道那不一样。”阿尔弗雷德说道。

英格兰静了一会儿。

“是啊,那不一样。”他说。

阿尔弗雷德把小提琴扔进壁炉是为了让亚瑟留下来,亚瑟送给了他小提琴,他以为亚瑟会留下来教他,然而他只教了他两次,每次他都只呆两天就匆匆离开回国,第三次他来的时候替阿尔弗雷德选了音乐老师,他在离开前一天晚上把他的新老师介绍给了阿尔弗雷德,而阿尔弗雷德把琴连琴盒一并扔进了壁炉。

“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家伙!”他骂道。

“不要无理取闹,阿尔。”他的英格兰说,他生气的样子让他觉得害怕,但他并没有退缩。

然而英格兰并没有为此事耽搁他的行程,他还是在第二天早上就离开了。

亚瑟究竟是怎么想的呢,英格兰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他从来就无从知晓,刚独立的那时候他一时间膨胀的很,他觉得,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再考虑那个伪君子的心思,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所谓习惯成自然,这句话真是太合适了...

“知道么,阿尔弗雷德,”正当阿尔弗雷德陷入回忆时,英格兰突然开了口。

“后来我为你订做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琴,可是当我带着他再次去你那里的时候,你已经长得那么高大了。我后来把它送给了马修,虽然他已经有一个了...他现在已经拉得很好。”

阿尔弗雷德长大的如此之快,他飞快地厌倦了母国的东西,正装,领带,或许,还有小提琴?或许那是的英格兰是这么想着而最后放弃了。

“我应该早点去的不是么?”英格兰说道。

阿尔弗雷德静了一会儿,然后说。

“是啊,你就这么让世界丧失了一个杰出的音乐家。”

他听见前面的亚瑟笑了起来,阿尔弗雷德也跟着笑了起来。

“喂,我说,如果你会弹 country roads ,那么你也会唱么?”阿尔弗雷德岔开话题道。

“是啊,那也是我们准备好的曲目之一,我是说,他们。也就是邀请了我们的美国公司为我定了一张美国民谣演唱清单,他们说如果我坚持非要去堪萨斯不可的话,那么我至少应该准备一些乡村曲目。”

“你坚持要去堪萨斯?”

“是啊。”

“为什么呢?你知道,堪萨斯不是一个繁华的州,它有的是草原,旷野,人口不多,它不适合演唱会更不要说是外国人的演唱会,而且他们并不热衷与慢热的英式情歌。”

“你犯不着为我解释你的国情,阿尔弗雷德,”亚瑟说道。“我很清楚你的国情,毕竟我们还曾有过一段‘特殊关系’,至于堪萨斯,你更不必要不停地描述它是什么样子。我当然知道它是什么样子了。”

“怎么说我也是在那里第一次遇见你的。”

阿尔弗雷德突然安静了。歌手和国家亚瑟·柯克兰或许是为了不引人注目而选择了堪萨斯,或许是为了躲过美国人的骚扰,或许他就是期待冷场一个还要向美国邀请方要足出场费,或许他只是想看看堪萨斯,看看他们初遇的地方。亚瑟柯克兰,他一直很怀旧的。

“我想或许我可以回去看看,虽然你不会邀请我,但是这次我好歹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英格兰依旧在自说自话着。

“车也是付了一个月的租金,虽说不可能会停留那么久。喂,美国,你在听么?”

“我在听。”阿尔弗雷德回答道。

而这句话似乎让亚瑟突然安心了下来,他瘦弱的身影和一把吉他松散地纠缠在一起。

“或许我可以在演唱会结束之后去旅行,国内的事务都交给哥哥了,我有了假期。”

“一个人四处逛逛,自打威尔士霍乱之后,我好久都没有这样做了。”

“或许我可以去找我当年去过的地方,拍张照片。”

“我可以拍下风景,但那里面没有我本人,虽然我也不喜欢照相,但是我有时候也想呆在照片中,不过这个大概还需要有人为我拿相机吧。”

亚瑟笑了一下。

阿尔弗雷德意识到,这是一个邀请。一个英国人的邀请。

他笑。他多想接受。可是如果他接受了,又将多可笑。不要忘了,他们现在是处于什么状态?

“这又是你的什么诡计么,亚瑟·柯克兰,让我猜猜,用陈年旧事来打动我?”他说的时候尽量让自己笑得足够自然。

英格兰有并没有马上回话,阿尔弗雷德听见他在一下一下地拨动着他的吉他,车中响彻着空洞的声音。

“哦,是的。正是这样。所以你的回答是什么。”英格兰轻笑着说。

“我接受。”阿尔弗雷德说道,“只要我确定我当时有时间情况又允许...呜”

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胃液从腹部向喉咙涌,他飞速地冲了出去,跌撞着跑向路边,半消化的呕吐物从他的胃里涌出来,他感到胸口很闷,他的心脏好像突然停跳了几拍,他急需呼吸。

这是为什么?尽管国家最近动荡但是出现这种状况是从没有过的,难道,弗罗里达还是新墨西哥又出了什么事情?

这是阿尔弗雷德在昏倒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当他试图转身回到车中的时候突然脱力倒地,看到了英国人焦急的脸。

就好像很多年前他看见他从一棵橡树上摔下来时那样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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